这小丫头片子，在学校里估计也是个孩子王。</p>

他想起之前小翠抱着课本跑来问他算术题时，那副抓耳挠腮又强装镇定的模样，跟眼前这神气活现的“小老师”判若两人。</p>

<i>张秋沁</i>“老师老师！” </p>

一个小女孩突然指着吴邪的方向，奶声奶气地喊，</p>

<i>张秋沁</i>“有大人偷看我们！”</p>

孩子们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小翠也扭过头，看到是吴邪，眼睛立刻亮了，刚才装出来的那点“师道尊严”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跳着跑过来。</p>

<i>小翠</i>“吴邪哥哥！” </p>

她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p>

<i>小翠</i>“你怎么来啦？来看我们上课吗？”</p>

她身后跟着一串小尾巴，都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吴邪。</p>

<i>吴邪</i>“路过。” </p>

吴邪笑了笑，看着这群泥猴儿似的小家伙，</p>

<i>吴邪</i>“小翠老师当得挺威风啊？”</p>

小翠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随即献宝似的从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缝着补丁的小布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用粗糙黄草纸包着的小方块，小心翼翼地打开。</p>

里面是半块月饼。油浸透了草纸，露出里面深褐色的馅料，能看到碎花生、芝麻、还有晶莹的冬瓜糖粒，散发出混合着猪油和糖的浓烈甜香。</p>

<i>小翠</i>“给！吴邪哥哥！” </p>

小翠把那半块油乎乎的月饼递到吴邪面前，小脸满是真诚，</p>

<i>小翠</i>“我奶奶刚烤出来的！豆沙瓜子仁馅儿的！可香了！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半！”</p>

吴邪看着那沾着点草纸屑、明显被掰开、边缘还留着几个小牙印的半块月饼，再看看小翠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心头一暖。他没推辞，接了过来。月饼入手温热，带着刚出炉的暄软和沉甸甸的油润感。</p>

<i>吴邪</i>“谢了，小翠。” </p>

他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甜，齁甜，猪油的丰腴混合着豆沙的绵密、瓜子仁的香脆，还有冬瓜糖的颗粒感，一股脑儿地在舌尖炸开。是那种最原始、最粗粝、也最踏实的甜味。</p>

<i>小翠</i>“好吃吧？”</p>

小翠期待地问。</p>

<i>吴邪</i>“嗯，好吃。” </p>

吴邪点头，把剩下的月饼小心包好，揣进自己裤兜里。</p>

得了夸奖，小翠更高兴了。她像想起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硬糖，献宝似的塞给吴邪：</p>

<i>小翠</i>“还有这个！昨天水生哥从镇上回来带的！可甜了！吴邪哥哥你也尝尝！”</p>

吴邪摊开手掌，几颗花花绿绿的糖落在他掌心。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廉价但耀眼的光芒。他刚想说什么，小翠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孩子堆里，拍着手招呼：</p>

<i>小翠</i>“好啦！继续上课！今天教大家…教大家背诗！跟我念——床前明月光！”</p>

<i>孩子们</i>“床前明月光！” </p>

孩子们参差不齐、奶声奶气地跟着喊。</p>

<i>小翠</i>“疑是地上霜！”</p>

<i>孩子们</i>“疑是地上霜！”</p>

<i>小翠</i>“举头望明月！”</p>

<i>孩子们</i>“举头望明月！”</p>

<i>小翠</i>“低头思故乡！”</p>

<i>孩子们</i>“低头思故乡！”……</p>

稚嫩的童音在古老的祠堂前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p>

吴邪靠在墙根下，嘴里还残留着月饼的甜腻，掌心握着那几颗硬糖，糖纸的棱角硌着皮肤。</p>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瓦蓝瓦蓝的，一丝云也没有。快中秋了，月亮还没出来，但日光灼热，晒得人有点发晕。</p>

他听着小翠清脆的领读声和孩子们认真的跟读，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祠堂墙角那片浓重的阴影。</p>

青苔覆盖的石阶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一道颀长而沉默的影子，不知何时已悄然印在了那片青苔之上，如同石阶本身延伸出来的一部分，沉静地融在阴影里，无声无息。</p>

吴邪看着那道影子，捏了捏裤兜里那半块油乎乎的月饼，又掂了掂掌心里那几颗硌手的硬糖。</p>

他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李婶家院门口袅袅升起的、带着甜香的炊烟，嘴里那股甜腻似乎也淡了些。</p>

<i>吴邪</i>“胖子那馋鬼…”</p>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声音很快被孩子们的读书声盖过，</p>

<i>吴邪</i>“…看来得再去趟镇上。多买点。嗯…再买点五仁的，齁死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