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阴沉木手杖顶端,那繁复的云雷纹上,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p>
而此刻,张起灵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被他瞬间废掉的两个族人。</p>
他微微侧身,目光越过被他挡在身后、依旧毫发无伤、脸上甚至还带着点茫然无辜的吴邪,落在了张隆昌那张布满惊惧的老脸上。</p>
那眼神,平静得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比任何咆哮怒吼都更具威慑力!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再进一步,死。</p>
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如同无形的领域,瞬间笼罩了整个院门口!</p>
所有张家人,包括张隆昌在内,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p>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怖威压中——</p>
被张起灵完全挡在身后的吴邪,动了。</p>
他像是刚刚从一场短暂的走神中回过神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p>
他甚至没有去看地上痛苦蜷缩的族人和断裂的软鞭,也没有感受到那笼罩全场的、令人血液冻结的恐怖杀意。</p>
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从张起灵宽厚的肩膀后面探出半张脸。</p>
脸上那抹浅淡的笑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几分,眉眼弯弯,清澈的眼底映着张起灵沉静的侧脸轮廓,带着一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无辜和好奇,仿佛在问:“怎么了?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p>
他甚至抬起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亲昵地,轻轻拽了拽张起灵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的左手衣袖。那动作随意又依赖,如同懵懂的幼兽在寻求庇护。</p>
<i>吴邪</i>“小哥?”</p>
吴邪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p>
那声音清亮、干净,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慵懒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真的对刚才电光火石间的生死搏杀毫无所觉。</p>
<i>吴邪</i>“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吗?动静好大。”</p>
他甚至还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扑闪,如同蝶翼。'打了他们可就不要打我了呀,我很乖的!'</p>
这极致无辜、极致干净的眼神和话语,与刚才那深渊般的凝视、与此刻院门口剑拔弩张、血腥弥漫的肃杀氛围,形成了荒诞到极点的反差!</p>
张起灵感受到衣袖上那微小的拉扯力道,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p>
他没有低头,也没有看吴邪,只是那笼罩全场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恐怖杀意,却因为这小小的拉扯,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石子的冰湖,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松动。</p>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吴邪的脸上。</p>
阳光落在吴邪微微仰起的脸上,跳跃的光斑在他清澈的眼底晃动。</p>
他嘴角还噙着那抹无辜的笑意,干净得如同雨后的天空。然而,就在这干净得近乎透明的表象之下——</p>
张起灵的视线,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了吴邪左边眼睫毛的尖端。</p>
那里,极其细微地,沾着一点比芝麻粒还要小、几乎肉眼难辨的、暗红色的…血珠。</p>
是刚才那年轻族人手腕被瞬间捏碎时,飞溅而出的、极其微小的血沫。</p>
它不偏不倚,如同命运恶意的嘲弄,落在了吴邪那排长而密的睫毛上。</p>
那点猩红,在那张干净无辜的脸上,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旁,显得如此刺眼,如此…妖异。</p>
吴邪似乎浑然不觉,依旧仰着脸,带着那干净的笑容看着张起灵,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p>
张起灵的目光,在那点微不可察的血珠上停留了零点一秒。</p>
沉静如古井的眼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极致的反差狠狠刺了一下,翻涌起一丝极其晦暗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波澜。</p>
那波澜深处,似乎有冰冷的怒意,有难以言喻的痛楚,更有一种近乎窒息的…后怕。</p>
他什么也没说。</p>
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右手。那只刚刚捏碎敌人手腕、踏断毒鞭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柔,伸向吴邪的脸颊。</p>
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极其小心地、用指腹最柔软的侧面,轻轻拂过吴邪的左眼睫毛。</p>
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朵落在花瓣上的尘埃。</p>
那点刺眼的、微小的血珠,瞬间被抹去,不留一丝痕迹。</p>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杀机、那飞溅的血光、那令人窒息的恐惧,都只是阳光下的一个错觉。</p>
做完这一切,张起灵收回了手,重新看向院门口面无人色的张家人。</p>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漠然。</p>
但笼罩全场的恐怖杀意,却如同潮水般无声地退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余威。</p>
吴邪感受到睫毛上那微凉轻柔的触碰,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明媚了几分,带着点被安抚后的满足。</p>
他甚至还无意识地蹭了蹭被张起灵拂过的地方,像只被顺毛的猫。</p>
胖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干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到极点的寂静,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有对张家人的愤怒:</p>
<i>胖子</i>“咳咳…那个…张家的朋友们?游戏玩完了?是不是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我们这小院庙小,可容不下这么多尊大佛!”</p>
张隆昌死死地盯着张起灵,又看看被他护在身后、笑得一脸无辜干净的吴邪,再看看地上痛苦呻吟的族人和断裂的软鞭…那张枯槁的老脸如同打翻了染缸,青白交错,最终化为一片死灰。</p>
他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p>
握着裂了缝的阴沉木手杖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p>
张海客脸色惨白,额头的冷汗终于滑落下来。</p>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着张起灵极其艰难地、深深弯下了腰:</p>
<i>张海客</i>“族长…息怒。我等…这就告退。”</p>
他不敢再看吴邪那张带着无辜笑意的脸,那笑容在此刻看来,比任何狰狞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p>
他几乎是拖着那个手腕碎裂、痛得几乎昏厥的族人,和其他噤若寒蝉的张家子弟,如同丧家之犬般,踉跄着退向那几辆漆黑的越野车。</p>
引擎仓惶发动,如同败犬的哀鸣。三辆钢铁怪兽狼狈地碾过青石板路,卷起尘土,迅速消失在村口葱茏的树影之后,只留下几道歪歪扭扭的车辙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血腥味与汽油味。</p>
小院门口,重归宁静。</p>
只有碎玉涧的流水声和远处隐约的鸡鸣,重新回到耳中。</p>
胖子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井台边,拍着胸口:</p>
<i>胖子</i>“哎哟我滴个亲娘姥姥!吓死胖爷了!天真!你他妈刚才…”</p>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吴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p>
那干净无辜的表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苍白。</p>
他身体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站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廊下的柱子。</p>
张起灵几乎是同时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p>
<i>吴邪</i>“我…”</p>
吴邪的声音有些发飘,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沙哑,他抬头看向张起灵,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后怕,仿佛刚从一场深沉的噩梦中惊醒,</p>
<i>吴邪</i>“…我好像…有点饿了?”</p>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飘向厨房的方向,似乎想从那里找到一点熟悉的、能让他安心的烟火气。</p>
张起灵看着他苍白脸上残留的惊悸和强装的镇定,扶着他胳膊的手掌微微收紧,传递过去一股沉稳的力量。</p>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而清晰:</p>
<i>小哥</i>“嗯。回去吃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