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光着精瘦的上身,湿漉漉的裤子褪到一半卡在胯骨,手里还抓着自己刚脱下来的湿上衣,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和腰腹线条,整个人僵在竹椅上,脸上是混合着惊吓和尴尬的呆滞。</p>
而张起灵背对着门口,上身赤裸,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脊背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冷硬的雕塑,肩胛骨处那片墨色麒麟纹身清晰得近乎妖异!</p>
他手里正拿着一件干爽的上衣,动作却僵在半空。</p>
最要命的是,就在胖子推门而入的瞬间!</p>
张起灵几乎是本能地、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手中那件刚拿出来的、他自己的干爽上衣,猛地向后一扬手——</p>
“啪!”</p>
衣服不偏不倚,正正罩在了还光着上身、呆若木鸡的吴邪头上!</p>
宽大的衣服瞬间将吴邪的上半身盖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湿漉漉、顶着衣服、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的脑袋。</p>
<span>吴邪</span>“……”</p>
吴邪被这突如其来的“蒙头盖脸”彻底砸懵了。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布料干燥的气息和属于张起灵的冷冽味道充斥鼻腔。</p>
<span>胖子</span>“……”</p>
胖子看看被衣服罩住、只露个脑袋的吴邪,又看看背对着他、肩背肌肉紧绷、纹身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张起灵,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种发现了惊天大八卦的、近乎扭曲的狂喜和憋笑!</p>
死寂。</p>
只有窗外风雨的咆哮声愈发猖狂。</p>
<span>胖子</span>“呃…”</p>
胖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眼睛贼亮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嘴角疯狂上扬,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爆笑,声音因为憋笑而变得怪异。</p>
<span>胖子</span>“那啥…天真…你…你们这…挺会玩儿啊?小哥这…衣服挺合身哈?挡风又遮…呃…风景?”</p>
被衣服蒙着头的吴邪终于挣扎着把脑袋从领口钻了出来,头发被弄得乱糟糟,脸上还带着被砸的懵圈和湿冷的不适。</p>
他完全没理解胖子话里的深意,只当是胖子在嘲笑他狼狈,没好气地瞪了胖子一眼,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张起灵那件宽大的上衣往身上套,一边嘟囔:</p>
<span>吴邪</span>“玩个屁!冻死我了!胖子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湿被子弄出去!这破雨…”</p>
他语气自然,带着点被冻到的抱怨和指使胖子干活的理所当然,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穿着张起灵明显大一号的衣服、露着锁骨和小半胸膛的样子有多暧昧,也完全忽略了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张起灵异常的反应和此刻房间里诡异的气氛。</p>
张起灵已经飞快地套上了自己的上衣,遮住了那片灼热的纹身。</p>
他转过身,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暗流,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刮过胖子那张憋笑憋得通红的胖脸。</p>
胖子被这眼神看得脖子一缩,但仗着吴邪在场,胆子又肥了起来。</p>
他嘿嘿干笑两声,识趣地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道:</p>
<span>胖子</span>“得嘞!胖爷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水漫金山的闺房!天真你今晚…呃…”</p>
他小眼睛瞟向张起灵那张仅容一人的硬板床,又看看穿着小哥衣服、理所当然坐在竹椅上的吴邪,话里有话地拉长了调子。</p>
<span>胖子</span>“…就在小哥这儿将就一宿呗?反正床够…呃…暖和!”</p>
他故意把“暖和”两个字咬得贼重。</p>
吴邪正低头系着过长的衣袖,闻言头也不抬,语气无比自然,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p>
<span>吴邪</span>“不然呢?我那屋还能睡人?被子都湿透了。”</p>
他系好袖子,打了个哈欠,眼角还带着被惊醒的生理性泪水,径直走到张起灵的床铺边,拍了拍那床叠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干燥暖和的薄被,回头看向张起灵,眼神清澈,带着点询问:</p>
<span>吴邪</span>“小哥,我睡里面?”</p>
<span>胖子</span>“……”</p>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小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天真啊天真!你这木头脑袋是拿金刚钻做的吧?!</p>
小哥那眼神都快把他冻成冰雕了,你还问睡里面外面?!</p>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吴邪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澈见底、毫无杂质的眼睛,看着他无比自然地拍着自己床铺的动作,胸中那股翻腾的、混杂着燥热、尴尬、杀意(对胖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憋闷情绪,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深深的、近乎无力的荒谬感。</p>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潭般的沉寂。</p>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p>
<span>小哥</span>“嗯。”</p>
吴邪得了准许,立刻掀开那床带着阳光曝晒气息的薄被,动作麻利地钻了进去,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舒服地喟叹一声:</p>
<span>吴邪</span>“还是你这儿干爽…冻死我了…”</p>
说完,便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p>
仿佛刚才的风波、胖子的调侃、同床的尴尬…一切都与他无关。</p>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嘴巴无声地张合了几下,最终对着张起灵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p>
<span>胖子</span>“牛逼!”</p>
然后憋着笑,蹑手蹑脚地退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去收拾吴邪那屋的烂摊子了。</p>
张起灵沉默地站在床边。夜灯微弱的光晕勾勒着他冷硬的侧脸。</p>
他看着床上已经迅速进入梦乡、毫无防备的吴邪,看着对方裹在自己被子里、穿着自己衣服的安然模样,眼底深处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p>
他吹熄了墙角那盏夜灯。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风雨的咆哮声依旧肆虐。</p>
黑暗中,他掀开被子另一角,动作极轻地躺下。</p>
床铺狭窄,两人之间仅隔着一拳的距离。属于吴邪的、带着湿气被烘干后的干净皂角气息,混合着被子里阳光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p>
起初,两人相安无事。吴邪睡得很沉,呼吸绵长。</p>
然而,随着夜色渐深,房间的温度似乎也在下降。</p>
睡梦中的吴邪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似乎在寻找更温暖的地方。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张起灵的方向。</p>
接着,在张起灵冰冷的注视下——</p>
吴邪的手臂,如同某种遵循本能的藤蔓,极其自然地、带着点试探性地,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摸索着,最终精准地搭在了张起灵的腰侧。</p>
张起灵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p>
可吴邪毫无所觉,仿佛找到了最舒适的暖炉。</p>
他甚至还无意识地往热源方向蹭了蹭,额头几乎要抵到张起灵的肩臂处,均匀温热的呼吸,带着梦中的潮意,轻轻拂在张起灵颈侧的皮肤上。</p>
黑暗中,张起灵的呼吸几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他缓缓侧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张睡得毫无心事的脸上。</p>
月光偶尔透过被风掀动的窗帘缝隙,照亮吴邪微张的唇角和舒展的眉宇。</p>
一丝极淡的、近乎荒诞的弧度,在张起灵紧抿的唇角边缘,极其短暂地掠过。</p>
快得如同错觉。</p>
随即,他重新闭上眼,不再试图推开那越界的手臂,只是身体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如同一块沉默的磐石,任由那温热的呼吸缠绕颈侧。</p>
窗外,风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p>
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如同怯生生的手指,悄然拨开浓重的雨云,透过窗帘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探入房间时——</p>
张起灵已经醒了。</p>
或者说,他根本未曾深眠。</p>
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头微微侧着,那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眸,在熹微的晨光中异常清醒,正一瞬不瞬地、带着一种近乎研究般的专注,凝视着枕畔。</p>
吴邪依旧维持着后半夜的姿势。他侧身蜷缩着,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几缕凌乱的黑发搭在光洁的额头上。</p>
一条手臂大大咧咧地横过张起灵的腰腹,手掌甚至无意识地虚搭在张起灵另一侧的胯骨边缘。</p>
一条腿也不甚安分地从被子里伸出来,膝盖微微曲起,挤在张起灵的腿侧。</p>
整个人如同找到了巨大暖炉的猫,以一种近乎霸占的姿态,紧紧依偎着身边这唯一的热源,睡得天昏地暗,毫无防备。清浅的呼吸拂在张起灵的颈窝,带着温热的潮意。</p>
张起灵没有动。</p>
他甚至没有试图去移开那条越界的手臂和膝盖。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任由那温热的重量和呼吸缠绕着自己。</p>
晨光在他沉静的眼底流淌,映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带着一丝玩味等待的沉寂。</p>
他在等。</p>
等这无知无觉、睡得天昏地暗的“暖炉”,自己醒来。</p>
等那双清澈的眼睛睁开,看清此刻这交颈而卧、肢体纠缠的荒唐一幕。</p>
等那根金刚钻做的木头神经,终于被这铁一般的事实,撞出第一道裂缝。</p>
窗外,风停雨歇,只余檐角滴水的滴答声,敲打着雨后初晴的寂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