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梨花碎雪落残枰，</p>

＞ 胖指拈子陷危城。</p>

＞ 书卷半掩春山倦，</p>

＞ 刃锋游走秋水凝。</p>

＞ 忽闻院外青石响，</p>

＞ 玄衣掠过落花轻——</p>

＞ “市集。”</p>

＞ 檐下余音撞棋语，</p>

＞ 惊飞梁间一双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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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雾林深处的惊魂一夜与归途的沉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雨村漾开一圈涟漪后，终归被春日暖阳和绵长的烟火气抚平。</p>

水生在陈阿婆的草药和老村长家挤出的半罐獾油膏里捡回条命，断腿被简陋却稳固地固定住，每日躺在自家小屋的竹床上，由他娘红着眼眶小心伺候着。</p>

村里人看向村尾小院的目光，悄然添了几分真切的感激与敬重，连带着送来的山菌野蔌都格外水灵。</p>

小院重归宁静。</p>

那场搏命奔逃带来的筋骨酸胀早已消散，只在吴邪偶尔伸展手臂时，能感受到肌理深处一丝久违的、力量运转后的微热余韵，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安逸下无声的脉动。</p>

他依旧偏爱廊下那张被摩挲得油亮的藤椅，春日熏风带着湿润的花香拂过，催人欲眠。</p>

<i>胖子</i>“将军！哈哈哈！小翠丫头，服不服？”</p>

胖子粗嘎的嗓门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震得石桌上的粗陶棋子嗡嗡作响。</p>

他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声拍下一枚粗糙木头刻成的“车”，震得旁边几枚散落的“卒子”跳了跳。</p>

他对面，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翠咬着嘴唇，眉头拧成了疙瘩，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纵横交错的简陋棋盘——那是胖子用烧火棍在院中泥地上画出的格子，棋子是随手捡来的圆润河卵石和几块磨平的木片，分别用锅底灰和石灰水草草涂了红黑两色。</p>

规则更是胖子心血来潮、东拼西凑的“王胖子棋法”，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胡搅蛮缠。</p>

<i>小翠</i>“胖叔！你这‘炮’怎么能隔着两个子打我的‘马’？”</p>

小翠气鼓鼓地指着棋盘，小脸涨得通红。</p>

<i>小翠</i>“你刚才还说‘炮’只能隔山打呢！”</p>

<i>胖子</i>“哎！这你就不懂了！”</p>

胖子小眼睛一瞪，振振有词，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飞溅。</p>

<i>胖子</i>“此一时彼一时！胖爷我这招叫‘云里雾里炮’！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战场瞬息万变，哪能死守规矩？学着点！”</p>

他又得意地晃了晃那颗代表“车”的圆扁黑石。</p>

小翠气得直跺脚，却拿胖子这无赖棋风毫无办法，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廊下藤椅。</p>

吴邪半倚在藤椅里，一本讲闽地风物的旧书摊开在膝头。书页被春风吹得微微卷起边角，许久未曾翻动。</p>

午后暖阳透过院中老梨树新绽的嫩叶，在他身上投下细碎摇曳的光斑，也落在他微阖的眼睑上。</p>

几瓣被风摇落的、莹白如雪的梨花，悄然停驻在他乌黑的发间和摊开的书页上，衬得他眉宇间那点大病初愈后的慵懒倦意愈发明显，仿佛随时会沉入一场无梦的酣眠。</p>

然而，那看似沉睡的眼睫下，眸光却并未完全涣散。他的视线越过书脊，懒洋洋地落在院中那场混乱的棋局上。</p>

当胖子唾沫横飞地讲解他那“云里雾里炮”的“精妙”时，吴邪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丝了然又无奈的笑意飞快闪过，随即又隐没在平静的倦容之下。</p>

他像是被这喧闹打扰，又像是被暖阳彻底熏软了骨头，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头颈更深地陷入藤椅柔软的靠背里，书卷从膝头滑落，被他随手拢在身侧，几瓣梨花也随之飘落在地。</p>

廊柱的阴影里，张起灵坐在一张矮小的竹凳上。他微微屈着一条腿，姿态沉静，与院中的喧闹棋局和廊下的慵懒倦意形成了奇妙的割裂与和谐。</p>

他手里拿着的不是刀，而是一柄磨损得厉害的旧柴刀。刀身厚重，刃口布满细小的豁口，刀柄缠着的麻绳也磨得油亮发黑。</p>

此刻，他正用一块沾了桐油的细磨石，沿着刃口缓慢而稳定地来回打磨。</p>

“沙…沙…沙…”</p>

磨石与铁刃摩擦的声音单调而富有韵律，在春日慵懒的空气里流淌，奇异地中和了胖子的聒噪。</p>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每一次推拉都带着精准的力道和角度，仿佛不是在打磨一柄粗陋的农具，而是在侍奉一件传世的神兵。</p>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波澜，唯有那专注的神情，在明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沉凝。</p>

偶尔有细小的火花在刃口跳跃，转瞬即逝，映亮他沉静的侧脸。</p>

几片被风卷落的梨花，无声地飘落在他的肩头和乌黑的发顶，他也恍若未觉，任由那莹白的花瓣沾染上桐油的气息。</p>

胖子还在棋盘上对小翠进行着单方面的“屠戮”，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早年用这招“云里雾里炮”在某个地下赌坊杀得庄家屁滚尿流的“光辉战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