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身影消失的瞬间，那庞大的、如同移动山丘般的恐怖黑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撞在了他们刚才立足的岩壁边缘！</p>
坚硬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簌簌落下！</p>
那巨兽狂暴的咆哮声在狭窄的岩缝口被放大，震得吴邪耳膜嗡嗡作响，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砸在头上身上。</p>
浓烈的腥膻恶臭如同实质，从缝隙口汹涌灌入！</p>
但它那庞大的身躯，显然无法挤进这狭窄的岩隙。</p>
“吼——！！！”</p>
缝隙外，那巨兽不甘地咆哮着，如同雷霆在头顶滚动。沉重的蹄爪疯狂地刨抓着岩壁边缘，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碎石和泥土如同雨点般落下。</p>
每一次撞击，都让藏身岩隙深处的三人感到脚下和背靠的岩壁在微微震颤。</p>
<i>胖子</i>“操…操…操…”</p>
胖子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岩石上，背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p>
冷汗混着泥浆从他胖脸上淌下，小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后怕，连骂人的声音都带着虚脱的颤抖。</p>
<i>胖子</i>“吓…吓死你胖爷爷了…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山神爷发怒了？！”</p>
吴邪的情况更糟。他几乎是瘫软在冰冷的岩石地上，肺部像是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吸气都引发一阵无法抑制的剧烈呛咳，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p>
极度的恐惧、亡命奔逃的脱力、肺部的旧伤，以及这岩隙深处刺骨的阴寒，彻底击垮了他。</p>
冷汗早已浸透了几层衣物，冰冷的湿气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带走仅存的热量，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清晰的“咯咯”声。</p>
张起灵在落地瞬间便已稳住身形，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立在缝隙入口内侧的阴影里，反握的短刃依旧斜指地面，刀尖凝着一滴不知是露水还是血珠的液体。</p>
他侧耳倾听着缝隙外那巨兽狂暴的撞击和咆哮，确认它暂时无法突破这狭窄的入口后，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才极其细微地放松了一丝。</p>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在黑暗中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吴邪。</p>
昏暗中，只能看到吴邪单薄的轮廓在剧烈地起伏、颤抖，那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呜咽的咳嗽声在狭窄的岩隙里回荡，显得格外脆弱和无助。</p>
张起灵沉默地走过去。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p>
只是极其自然地、动作流畅地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深色外衣的扣子。那外衣的布料带着一种独特的、浸染了山林气息的冷硬质感。</p>
他利落地将外衣脱下，然后俯身，将那件犹带着他身体余温、也沾染着夜露寒气和松针冷冽气息的外衣，轻轻、却不容拒绝地披在了吴邪剧烈颤抖的肩头。</p>
猝然压下的重量和暖意，让吴邪的咳嗽猛地一窒！</p>
他惊愕地抬起布满冷汗、狼狈不堪的脸，在昏暗中对上张起灵那双沉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黑暗的眼眸。</p>
那件带着体温的外衣如同一道温暖的屏障，瞬间隔绝了部分刺骨的寒意，那熟悉的、混合着淡淡汗味和山林冷冽的气息包裹着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瞬间鼻酸的安稳力量。</p>
他下意识地、贪婪地裹紧了那件外衣，汲取着那微薄却无比真实的暖意，身体的颤抖奇迹般地减弱了几分。</p>
<i>胖子</i>“嘿…嘿…”</p>
胖子喘匀了气，看着这一幕，胖脸上挤出一个劫后余生的、虚弱的笑容，小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p>
“还…还是小哥疼人…天真，你看你，脸白得跟吊死鬼似的，赶紧裹严实点！”</p>
他试图用惯常的插科打诨驱散这死里逃生后的凝重和恐惧。</p>
岩隙外的撞击和咆哮声渐渐弱了下去，那恐怖的巨兽似乎暂时放弃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不甘的低吼，渐渐消失在浓雾深处。</p>
但没人敢放松警惕。</p>
<i>胖子</i>“妈…妈的，这鬼地方…”</p>
胖子心有余悸地又骂了一句，摸索着从那个几乎被颠散架的背篓里往外掏东西。火折子、几块硬邦邦的饼子、水囊…</p>
<i>胖子</i>“得…得生堆火…不然没被怪物啃了，先冻成冰棍了！”</p>
在张起灵的默许和警戒下，胖子在岩隙深处相对干燥避风的一小块空地上，哆哆嗦嗦地收集了一些掉落的枯枝和干燥的苔藓。</p>
火折子擦亮，橘红色的火苗跳跃了几下，艰难地舔舐着苔藓，引燃了细小的枯枝。</p>
很快，一小堆篝火在狭窄的岩隙底部燃烧起来，驱散了一小片浓重的黑暗和刺骨的湿寒，跳跃的火光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带来一丝微弱却宝贵的暖意和光亮。</p>
吴邪裹紧张起灵的外衣，努力向那跳跃的火光挪近了一点。温暖的火焰驱散着身上的寒意，但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肺部的隐痛依旧存在。</p>
他看着跳动的火苗，身体依旧时不时地因为残留的恐惧和后怕而轻颤一下。</p>
<i>胖子</i>“娘的，刚才那一下…”</p>
胖子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拿起水囊灌了一大口冷水，长长舒了口气，试图用声音填补这令人不安的寂静。</p>
<i>胖子</i>“让胖爷我想起早年间在湘西钻洞子那回！那才叫一个邪门！也是他娘的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p>
火光跳跃，映照着胖子心有余悸又强作镇定的胖脸。</p>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带着他特有的那种将惊悚经历当笑料讲的腔调。</p>
<i>胖子</i>“那会儿啊，我跟一帮土夫子合伙，摸进一个据说埋着土司王宝贝的野坟洞。那洞子，深得没谱！打着火把往里钻，越走越窄，越走越冷！走到最后，就剩一条缝，得跟蚯蚓似的往里爬！胖爷我这体型，差点就卡那儿当门神了！”</p>
吴邪蜷缩在篝火旁，裹着张起灵那件带着体温和冷冽松针气息的外衣，汲取着那微薄的暖意。</p>
胖子的声音在狭窄的岩隙里嗡嗡作响，带着一种刻意的夸张。</p>
他听着，意识有些昏沉，身体残留的恐惧和脱力感让思维变得迟钝，只是下意识地捕捉着那些熟悉的字眼：土夫子、野坟洞、卡住…这些都是胖子早年刀头舔血生涯的碎片，带着血腥和土腥气，此刻被他用近乎滑稽的口吻讲出来，在这刚刚经历巨兽追杀的寒夜里，竟奇异地冲淡了几分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惧。</p>
胖子唾沫横飞，讲到他如何在狭窄的墓道里被卡得进退两难，后面催命的伙计如何骂娘，他又是如何急中生智放了个惊天动地的响屁，硬是把自己“崩”了出去，引得墓道里一片鬼哭狼嚎…他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火光在他胖脸上跳跃，试图驱散每个人心头的阴影。</p>
吴邪的嘴角无意识地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但一阵更深的寒意袭来，让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裹紧了外衣，身体不自觉地又往火堆边缩了缩。</p>
肺部的隐痛像细小的针，随着呼吸轻轻刺着。</p>
一直沉默地坐在火堆另一侧、背靠着冰冷岩壁警戒的张起灵，目光从岩隙入口那翻滚的浓雾处收回，落在了吴邪身上。</p>
昏黄跳跃的火光在他沉静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那眼神沉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那层裹紧的外衣，看到他内里依旧在颤抖的灵魂。</p>
张起灵微微动了动。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拿起旁边胖子刚掏出来的、装着清水的陶罐。</p>
他拔开木塞，将里面冰冷的清水，缓缓注入火堆旁一个原本用来装干粮的、空了的粗陶碗里。</p>
清水撞击碗壁，发出清冽的声响，在狭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p>
然后，他端着那碗清水，站起身，走到吴邪身边，蹲下。</p>
他没有看吴邪，只是将盛满清水的粗陶碗，稳稳地放在吴邪触手可及的地面上，距离那跳跃的篝火很近，碗壁很快被烘烤出一点微温。</p>
做完这一切，他沉默地起身，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再次将目光投向岩隙入口那片翻滚的、如同活物的浓雾，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拂去一粒尘埃般自然。</p>
吴邪的目光落在那碗被篝火映照得微微发亮的水面上。</p>
碗壁粗糙，水面平静，倒映着上方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和他自己苍白憔悴的倒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