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海客的嗓音是淬了冰的刀,</p>
> 切开雨村温软的晨雾。</p>
> “张家需要麒麟血重燃宗祠的香火。”</p>
> 吴邪攥紧了张起灵的衣角,</p>
> 像攥着悬崖边最后一根藤蔓。</p>
>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撞出回声:</p>
> “别走…别走…”</p>
> 而张起灵只是用两个字,</p>
> 在他摇摇欲坠的世界里钉下锚桩——</p>
> “他在处。”</p>
---</p>
张海客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的刀锋,裹挟着金石般的冷硬质地,瞬间切开了雨村晨雾残留的温软余韵,将沉凝的空气彻底冻结。</p>
<i>张海客</i>“族长。”</p>
他微微躬身,姿态标准得近乎刻板,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古老世家浸入骨髓的礼仪感。</p>
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带着灼人的温度,死死锁在张起灵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平静无波的表象,直抵灵魂深处。</p>
<i>张海客</i>“张家需要您。百年积弱,族运飘摇,宗祠的香火…几近断绝。”</p>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一种沉重的迫切,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凝滞的空气里。</p>
<i>张海客</i>“麒麟血脉,乃我族之脊梁,兴衰之根本!唯有您回归祖地,重掌权柄,才能震慑宵小,聚拢离散,重振张家昔日荣光!请您…”</p>
他再次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与命令的意味。</p>
<i>张海客</i>“跟我们回去!”</p>
“回去”两个字,如同两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吴邪紧绷的神经!</p>
他站在胖子身后半步的位置,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脸色在雨后清冷的晨光里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苍白得如同他身后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青石板。</p>
肺腑深处那团浸了水的棉花仿佛瞬间被冻结、膨胀,死死堵住了呼吸的通道,带来窒息般的闷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脆弱的胸腔,牵扯着腰背旧伤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p>
麒麟血…宗祠香火…重振张家…</p>
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枷锁,带着冰冷的历史尘埃和不容抗拒的宿命感,狠狠地砸向他!</p>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要将张起灵从他身边,从这片好不容易寻得的宁静里,硬生生地剥离出去!</p>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比沉雾林的枯枝更甚,比青铜门后的鬼手更甚!</p>
他几乎能预见到张起灵转身离去的背影,像十年前一样,决绝、无声、消失在未知的黑暗里,只留下他独自面对无边的绝望和等待!</p>
不!不行!绝对不行!</p>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吴邪猛地从胖子身后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得有些急,牵扯到腰背的旧伤,让他痛得眼前一黑,身体踉跄了一下,但他立刻死死地咬住下唇,用疼痛强行稳住身形。</p>
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底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濒临崩溃的小兽,狠狠地、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瞪视着张海客!</p>
<i>吴邪</i>“放屁!”</p>
吴邪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的喘息而嘶哑变形,像砂纸摩擦过粗粝的石头。</p>
<i>吴邪</i>“什么狗屁宗祠香火!什么重振张家!你们…咳咳…你们早干什么去了?!”</p>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咳嗽都让他的脸色更白一分,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但他依旧死死地瞪着对方,眼神里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p>
<i>吴邪</i>“小哥他…咳咳…他为了你们那个狗屁张家!为了那个该死的‘终极’!付出了多少?!你们谁在乎过?!谁管过他死活?!现在…现在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p>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咳嗽和堵在喉咙口的哽咽硬生生截断,只剩下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在死寂的小径上格外刺耳。</p>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颤抖的手指死死攥住了身侧张起灵的衣角!布料粗糙的质感磨砺着指腹,那一点真实的触感,成了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世界里,唯一的支撑点。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布料,指关节泛着绝望的青白。他攥得那么紧,仿佛只要松开一点,眼前这个人就会立刻消失不见。</p>
胖子反应极快,在吴邪踏出的瞬间就紧跟着上前,不动声色地用自己胖大的身躯半挡在吴邪侧前方,形成一道屏障,同时警惕地盯着张海客和他身后那两个气息沉凝的劲装青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柴刀柄上,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变故。</p>
他没有说话,但那紧绷的肌肉和蓄势待发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p>
张海客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吴邪身上。那眼神如同冰冷的探针,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p>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尾上挑的弧度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妄图撼动巨树的蝼蚁。</p>
<i>张海客</i>“吴…先生。”</p>
张海客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如同宣读判决书般的冰冷腔调,每一个字都像冰渣子砸在吴邪心上。</p>
<i>张海客</i>“张家的兴衰,族长的责任,血脉的传承…这些关乎一族存亡的大事,不是你这样的‘外人’能够置喙,也非你那点浅薄的…‘情谊’可以衡量的。”</p>
他刻意加重了“外人”和“情谊”两个词,语气里的轻蔑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吴邪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p>
<i>张海客</i>“族长的归宿,在张家宗祠,在祖地龙脉,而非…”</p>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简陋的村舍、泥泞的小径、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刻薄的弧度。</p>
<i>张海客</i>“…这穷乡僻壤,与你们消磨时光。”</p>
“外人”…“浅薄的情谊”…“穷乡僻壤”…</p>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吴邪最脆弱的地方!</p>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他眼前阵阵发黑,攥着张起灵衣角的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掌心!</p>
他张着嘴,想反驳,想怒骂,想撕碎对方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但剧烈的咳嗽和翻腾的气血堵住了所有声音,只剩下粗重急促的喘息,像破败的风箱在绝望地拉扯。</p>
他只能更紧、更紧地攥住手心里那一点粗糙的布料,仿佛那是维系他全部世界的、唯一的绳索。</p>
心底的呐喊如同海啸般汹涌,疯狂撞击着耳膜:</p>
*别走…小哥…求你了…别跟他们走…*</p>
就在吴邪被愤怒和绝望淹没,张海客眼中轻蔑更甚,胖子肌肉紧绷如弓弦,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的瞬间——</p>
张起灵动了。</p>
他没有看情绪激动、脸色惨白的吴邪,也没有看咄咄逼人、目光锐利的张海客。</p>
他只是微微侧过身,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断所有视线的决断。</p>
他抬起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手臂沉稳地横亘在吴邪身前,如同凭空竖起的一道无形的壁垒,将吴邪因激动而微微前倾的身体,以及张海客那带着审视与轻蔑的冰冷视线,稳稳地隔开。</p>
这个动作简单至极,却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让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转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