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复正好站在镜子的正前方。</p>

他那张因激动而涨红、吹胡子瞪眼、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口沫的愤怒面容，被无比清晰地放大在众人面前，显得有几分滑稽，甚至丑陋。</p>

他自己也看到了镜中的模样，整个人如遭雷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收敛了怒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p>

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对自己丑态被暴露无遗的羞耻感。</p>

<span>万能</span>噗嗤——</p>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很快，笑声开始蔓延。</p>

那些年轻些的、思想较为开明的官员，脸上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色。</p>

<span>关思罕</span>孙大人，</p>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戏谑，清晰地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大殿里，</p>

<span>关思罕</span>你方才说，奇技淫巧，玩物丧志。可若没有这件‘玩物’，你又怎能看清，自己那副忠臣死谏的模样，究竟有多么……失仪？</p>

她的嘲讽，不再是简单的讥笑，而是上升到了哲学层面。</p>

<span>关思罕</span>镜者，鉴也。鉴形，更鉴心。它照出的，不过是事物本来的样子。</p>

<span>关思罕</span>孙大人，你并非畏惧这面镜子，你畏惧的，是‘清晰’，是‘真实’。</p>

<span>关思罕</span>你宁愿满足于铜镜的昏暗模糊，一如你宁愿沉浸在故纸堆的陈旧道理里，而不愿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p>

孙明复一张老脸，瞬间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青，像是开了个染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