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数(1 / 2)

吾心归途 姜柒尘 14337 字 2个月前

<span>#</span>斩业刀</p>

&gt;宴君华翻阅命书记载,发现仙门百家的悲剧皆源于上代残缺人格。</p>

&gt;虞紫鸢的暴烈让江澄终生困在“复兴江氏”的枷锁里;</p>

&gt;温若寒的权欲将温氏全族拖入毁灭深渊;</p>

&gt;金光善的荒淫令金氏血脉埋下自相残杀的祸根。</p>

&gt;“愿者入局”的命轨悄然启动——</p>

&gt;江厌离回溯到莲花坞覆灭前夜,将虞夫人深埋心底的恐惧揭开;</p>

&gt;温宁提前觉醒,将温若寒权欲熏心的证据公诸于世;</p>

&gt;秦愫重生后第一件事,便是当众揭穿金光善玷污侍女致死的丑事。</p>

&gt;当上一代扭曲的执念被提前斩断,</p>

&gt;新生代终于挣脱了命定悲剧的轮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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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书哗啦作响,翻过一页又一页墨色淋漓的篇章。宴君华倚在静室窗边,指尖拂过那些冰冷沉重的字句。0115任务后,他本欲休养生息,神思却如倦鸟般盘旋,最终落在这卷记载小世界芸芸众生轨迹的命书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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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字迹,非黑非红,更像凝固了千百年的陈旧血痂。目光所及,皆是触目惊心的因果锁链。他看到了莲花坞的冲天火光,看到了不夜天城崩塌的炼狱景象,看到了金麟台上亲族相残的刀光剑影。而这一切的源头,皆指向上一代人灵魂深处未曾愈合的溃烂疮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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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江氏那一页,墨迹尤其深重。“虞紫鸢”,这个名字带着一股硝石般的暴戾气息扑面而来。她的恐惧、她的不甘、她对云梦江氏门楣近乎病态的执着,化为无形的烙铁,深深烫在幼子江澄的魂魄之上。“复兴江氏”四字,成了他终生挣脱不开的沉重枷锁,压得他脊骨弯曲,面目冷硬如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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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微顿,温氏篇章的墨色更添几分污浊。“温若寒”,权欲二字几乎要破纸而出,化为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他膨胀的野心,他对力量的贪婪攫取,最终将整个温氏家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烈火焚城,焦土之上,无人生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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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翻,是兰陵金氏,纸页间竟隐隐透出一股脂粉污浊与血腥混合的甜腻气息。“金光善”,荒淫无度。他的放纵,他对血脉亲缘的漠然践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植于金氏的血脉之中。那页上,清晰地预示着未来的兄弟阋墙、父子反目,整个家族将在金粉堆砌的废墟里自相残杀,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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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不正,言不顺,心欲过扰……”宴君华低声吟哦,指尖无意识划过命书边缘一道细微的灼痕,那是他心神震荡时留下的印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上代扭曲的执念、残缺的心智、未曾化解的仇恨,如同污浊的泉眼,最终都加倍流淌进后代的命运之河,将他们的人生染成一片绝望的猩红。众生皆苦,苦皆源于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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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中只有书页翻动的微响和他清浅的呼吸。窗外,一树晚开的白梅在料峭春风里瑟缩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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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一点极淡、几乎微不可查的荧光,如同初生的萤火,在厚重的墨色命书深处倏然亮起。它微弱地跳动了一下,随即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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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捻着书页的手指,却在这刹那凝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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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浩渺无垠的虚空。万千小世界如恒河沙数,在不可见的维度中沉浮运转。方才那一闪而逝的微光,带着某种熟悉的、决绝的悸动,像一粒投入古潭的石子,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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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他唇齿间无声地滑过这两个字,带着一丝尘埃落定般的了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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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书深处那点萤火,正是“愿者入局”的命轨被悄然触动的征兆。那是一种以微末之躯,执意要撼动既定乾坤的微弱回响。微末,却蕴含着足以燎原的星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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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莲花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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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如水,空气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血腥味与江水的湿气混合,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明日,温氏的大火便将焚尽这水乡泽国。最后的平静,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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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离倚在回廊冰冷的廊柱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似的白痕。她刚从一场漫长而混沌的“梦”中惊醒。梦里,有阿娘虞夫人决绝推她上船的冰冷眼神,有阿澄在废墟上嘶吼着“复兴江氏”的扭曲面容,有她自己倒在血泊中,看到阿羡彻底崩溃的绝望……这些画面破碎又粘稠,带着滚烫的血腥气,狠狠烙在神魂深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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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梦。那是她未来支离破碎的一生,是命书上冰冷镌刻的既定轨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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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声音,一个来自命运深处、空灵又带着悲悯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愿者入局,解灵还愿。汝之愿力,可溯光阴,斩宿业于未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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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了。回到了莲花坞覆灭的前夜,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上。代价?或许就是那声音里挥之不去的沉重与苍茫。她别无选择。她不能让那场毁灭一切的大火重燃,不能让阿澄再背负那具名为“江氏”的沉重枷锁,不能让自己和阿羡走向那个注定的终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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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中响起,带着主人惯有的急躁与压抑的怒火。虞紫鸢一身深紫劲装,面容在廊下灯笼晦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庭院里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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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江厌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紧张的空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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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紫鸢脚步一顿,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厌离?这么晚不回房,在这里做什么?明日……”她的话陡然停住,似乎意识到提及明日那个可能的结局太过不祥,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只余下唇线绷得更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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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离没有回答她关于明日的担忧。她只是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母亲那被刚硬外壳包裹的脸庞,那层外壳之下,是根深蒂固的恐惧。她轻轻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死水的石子:“阿娘,你怕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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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紫鸢浑身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眼中瞬间燃起被冒犯的怒火:“放肆!我怕什么?我虞紫鸢顶天立地,何时有过畏惧?休得胡言乱语,滚回房去!”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尖利刺耳,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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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江厌离没有退缩。她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看清母亲眼底那极力压制却依旧在翻涌的惊惶。那不是对温氏爪牙的恐惧,而是更深层、更久远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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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江厌离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柳叶刀,直刺虞紫鸢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你怕的,是不是当年外祖家……在你眼前被灭门时,那种无能为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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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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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道惊雷在虞紫鸢脑中炸开!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那段被她强行封存、用一生强硬姿态去掩盖的惨烈记忆,如同被强行撬开的棺椁,腐臭的血腥气和绝望的哀嚎瞬间将她淹没。她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手指痉挛般地扶住身旁的廊柱才勉强站稳,指甲在坚硬的木头上划出刺耳的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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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么……”她嘴唇哆嗦着,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那层维系了数十年的、名为“刚强”的硬壳,在女儿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猝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一直支撑她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巨大的恐惧和深埋的脆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噬。她死死盯着江厌离,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崩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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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刻,内院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宗主!夫人!温……温狗的人,提前到了!已经……已经围了码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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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示警如同丧钟,撕裂了莲花坞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惨叫声如同骤然爆发的瘟疫,从码头方向席卷而来,瞬间点燃了沉沉黑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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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紫鸢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内心被戳穿的剧痛双重击中,身体猛地一晃,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一种濒死般的灰败。那层名为“刚强”的假面,在内外交攻之下,终于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深埋了数十年的、因幼年家族覆灭而生的巨大恐惧和创伤。她扶着廊柱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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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江厌离的心猛地沉到谷底,失声惊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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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紫鸢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绝望交织的猩红。她看到了远处水榭方向骤然升起的浓烟——那是江枫眠和她一双小儿女所在的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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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眠!阿澄!”她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母兽失去幼崽般的绝望。什么江氏门楣,什么宗主夫人的体面,什么积年的怨怼,在这一刻都被最原始的恐惧撕得粉碎。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丈夫,她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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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一支离弦的箭,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朝着水榭的方向猛扑过去,那身紫色的劲装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一只扑向烈焰的飞蛾。恐惧压倒了一切,甚至连训斥江厌离的力气都荡然无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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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离看着母亲那彻底崩溃、被恐惧淹没的背影冲入火光与混乱之中,一颗心被揪得死紧。她知道,自己那石破天惊的一问,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破了母亲用一生筑起的坚硬外壳,将里面溃烂流脓的旧伤疤彻底暴露在空气里。剧痛引发了最本能的反应——不顾一切地奔向她的骨肉至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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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够……”江厌离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更深的血痕。仅仅撕开伤疤,释放恐惧,并不能改变莲花坞倾覆的命运。她必须做得更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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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烟尘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她猛地转身,不再看向母亲消失的方向,而是朝着与主战场相反、防守最为薄弱的西侧坞墙狂奔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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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青石板路在火光中扭曲跳跃,如同通往地狱的阶梯。四周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垂死的哀嚎、火焰吞噬木头的噼啪爆响。浓烟滚滚,遮蔽了视线,辛辣的气味呛得她眼泪直流。江氏子弟和温氏修士的身影在火光中交错、倒下,鲜血泼洒在熟悉的回廊、庭院,像一幅残酷的泼墨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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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氏修士狞笑着从侧面扑来,手中带血的钢刀直劈她的面门。江厌离瞳孔骤缩,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攫住了她。她没有武器,也从未习得过足以杀敌的术法!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几乎是凭借“梦”中残留的、对危险轨迹的模糊记忆,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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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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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刀锋擦着她的后背划过,衣衫被割裂,火辣辣的痛感立刻蔓延开来。她狼狈地滚倒在地,沾了一身的泥泞和血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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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小娘皮还想跑?”那温氏修士一击不中,啐了一口,提着刀再次逼近,眼中是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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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离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四肢。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就在那柄刀即将再次落下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地上,一柄属于某个江氏弟子的、已经折断的长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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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犹豫的时间!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抓起那冰冷的断剑,用尽全身力气,凭着本能朝着逼近的温狗下盘狠狠一刺!动作笨拙而毫无章法,纯粹是垂死的挣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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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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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剑并未刺中要害,却深深扎进了那温氏修士的大腿。剧痛让他动作一滞,脸上充满了错愕和暴怒。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子竟有如此狠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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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刹那的停滞,给了江厌离一线生机。她甚至来不及拔出断剑,连滚带爬地起身,不顾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和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着西侧坞墙的方向,没命地狂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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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那温氏修士暴怒的咆哮和追赶的脚步声。死亡的阴影如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她不敢回头,肺叶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坞墙就在眼前!那墙上有一处年久失修、被藤蔓半掩的破损豁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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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地扑向那个豁口,奋力向外钻去。粗糙的砖石和断裂的木刺刮破了她的手臂、脸颊,带来尖锐的疼痛。她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找到能救莲花坞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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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狼狈不堪地从豁口滚落下来,重重摔在坞墙外冰冷的泥地上。身后,是莲花坞炼狱般的火光和喧嚣;身前,是笼罩在沉沉夜色下的浩渺云梦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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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向最近的江边小船。解开缆绳,用那半截沾血的断剑拼命砍着系船的绳索。汗水、血水和泪水混合着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绳索终于断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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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猛地一荡,离开了岸边。江厌离跪在船头,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掏出一支特制的、用于联络附近散修宗族的江氏响箭。这是她“梦”醒后,唯一来得及藏下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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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颤抖的手,忍着后背伤口的剧痛,奋力拉开引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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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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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刺目的红色焰火,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撕裂了沉沉的夜幕,在莲花坞冲天火光的映衬下,如同一滴不甘的血泪,倔强地绽放在云梦泽的上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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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江厌离眼前一黑,浑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软软地瘫倒在冰冷潮湿的船板上。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莲花坞方向,似乎有几道不属于温氏、也不属于江氏的陌生剑光,正被那朵血色焰火吸引,如流星般疾速划破夜空,朝着坞堡的方向坠落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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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天城,穷奇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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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的脚步有些虚浮,每一步踏在穷奇道坚硬冰冷的玄石地面上,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刚从一场漫长而酷烈的“梦魇”中挣脱。梦里,有他被生生炼制成凶尸时撕心裂肺的剧痛,有姐姐温情被挫骨扬灰时绝望的眼神,有温氏全族在烈火中哀嚎湮灭的炼狱景象……那些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他的魂魄都在颤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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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空灵而悲悯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回荡,如同洪钟:“愿者入局,解灵还愿。汝之愿力,可撼山岳,曝权欲于青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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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了。回到了穷奇道,回到了温氏如日中天却已埋下毁灭种子的时刻。代价?或许是那声音里承载的、整个温氏一族沉甸甸的业力。但他没有退缩。他不能让温若寒的野心将全族拖入深渊,不能让姐姐再承受那样的结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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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望向高踞于穷奇道尽头、如同巨兽盘踞的炎阳烈焰殿。那里,是温氏权柄的核心,是温若寒野心的象征。他要去的地方,是毗邻主殿的“神机阁”——温若寒存放最核心机密与往来密函的重地,守卫森严如龙潭虎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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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温宁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成平日里那个沉默、温顺、甚至有些怯懦的旁支子弟模样。他低着头,避开巡逻侍卫锐利的目光,凭借着对不夜天城路径的熟悉和对“梦”中某些守卫轮值间隙的模糊记忆,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在巨大的殿宇阴影和曲折的回廊间快速穿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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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阁那扇沉重的玄铁大门就在眼前,门口两名气息凝实的金丹修士如同石雕般伫立。温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绕到侧面,那里有一处通风的暗格,位置极为隐蔽,是他小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连温晁、温旭那些嫡系公子都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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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身,手指在冰冷光滑的墙壁上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缝隙。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动。一下,两下……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一块巴掌大的暗格石板被顶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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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的心跳如同擂鼓。他颤抖着手伸进去,摸到的不是预想中的灰尘,而是一卷触手冰凉、仿佛浸着寒意的玉简!他迅速将其抽出,塞入怀中。就在他刚将暗格石板复原的瞬间,一阵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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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凝固。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进旁边一根巨大廊柱的阴影里,死死屏住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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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神机阁大门前停下。是温若寒!一身暗金纹路的玄袍,负手而立,仅仅是站在那里,那无形中散发出的、如同熔岩地火般炽热又冰冷的威压,就足以让空气凝滞。他似乎在询问守卫着什么,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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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紧贴着冰冷的石柱,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强大神识如同无形的探针,若有若无地扫过四周。他闭上眼睛,将自己所有的气息收敛到极致,脑海里只剩下“梦”中那种被彻底抹杀、归于虚无的冰冷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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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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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温若寒似乎并未察觉异常,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宫殿深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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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如同虚脱般,后背紧紧抵着石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不敢停留,怀揣着那卷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玉简,再次化作一道无声的影子,朝着不夜天城最核心的广场——炎阳台狂奔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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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阳台,正午时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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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广场以黑曜石铺就,在炽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晕,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高耸的炎阳图腾柱矗立在广场中央,象征着温氏至高无上的权柄。此刻,广场上人声鼎沸,仙门百家被迫前来“观礼”的代表们,在温氏修士冰冷的注视下,脸上写满了屈辱和隐忍的愤怒。高台之上,温若寒端坐主位,神情淡漠,目光如同俯瞰蝼蚁的神祇。温旭侍立一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倨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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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低着头,挤在温氏旁支子弟的人群边缘,毫不起眼。他感觉怀里的玉简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脏都在抽搐。时机……他需要一个足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时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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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高台之上,温旭向前一步,声音灌注灵力,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凡有不敬我岐山温氏者,形如此鼎!”他话音未落,猛地一掌拍向旁边一尊巨大的青铜礼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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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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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精钢浇铸的鼎身,在温旭元婴期的掌力之下,如同泥塑般轰然塌陷、扭曲变形!巨大的声浪和四散的金属碎片,瞬间攫取了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惊呼声、吸气声此起彼伏。仙门百家的代表们脸色更加难看,眼中怒火翻腾,却敢怒不敢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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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此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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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他不再掩饰,体内那点微末的灵力被他毫无保留地、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催动!他像一支离弦的箭,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从温氏子弟的人群里冲出,不顾一切地朝着广场最中央、那根象征着温氏权柄的炎阳图腾柱狂奔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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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他!”高台之上,温若寒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讶异。温旭更是厉声怒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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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道身影从高台和四周闪电般扑向温宁,凌厉的指风和剑气撕裂空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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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不管不顾!他眼中只有那根巨大的图腾柱!他拼尽全力奔跑,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一道指风擦过他的肩膀,带起一溜血花。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却爆发出更快的速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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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几道身影即将抓住他的瞬间,他扑到了图腾柱下!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卷冰冷的玉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将其拍在了图腾柱光滑冰冷的基座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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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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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简碎裂!一道刺目的白光猛地爆发开来!无数细密的文字、扭曲的符印、栩栩如生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一个冰冷无情、如同天道裁决般的声音,轰然炸响在整个炎阳台上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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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若寒密令:屠戮姑苏蓝氏藏书阁,夺其秘典!”</p>

“温若寒手谕:血洗云梦江氏莲花坞,鸡犬不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