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笨拙得近乎可笑。对于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宗主，一位如今身负强大灵力（虽被压制）的少年，清理一个食盒，本应是弹指一挥间的事。一个清洁术法，甚至一道灵力微澜，都能让这玉盒光洁如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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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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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用那柄小小的玉勺，一点点地刮拭着。像是在清理食盒，又像是在清理自己内心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是昨夜冲突留下的狼藉？是前世残留的戾气？还是那份迟来的、对这份沉重守护的……体谅与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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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廊檐下，宴君华那投向云海的视线，终于……极其缓慢地，偏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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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眼角余光那不足一瞬的扫视。他的头，微微侧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那双深不见底、总是盛着星辉或慵懒笑意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入了崖边巨石上的景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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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那个穿着他亲手放置的素白弟子服的少年，背脊挺直地坐在冰冷的石上，低垂着头，墨发被素带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阳光勾勒出他清俊却依旧苍白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少年膝上放着那个白玉食盒，正用那柄小小的玉勺，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姿态，一下、又一下，认真地刮拭着内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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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专注的姿态，那缓慢而执拗的动作，与少年身上沉淀下来的、远超年龄的沉静气质，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微震的画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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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的目光，在那画面之上停留了数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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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的变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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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周身那始终笼罩着峰顶的、温和而强大的气息，却在悄然间发生着更加明显的变化。那无形的壁垒，如同初春解冻的冰面，无声地消融、缓和。不再是紧绷的守护之网，更像是一层无声流淌的、带着暖意的光晕，温柔地包裹着崖边那个笨拙清理食盒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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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负在身后的手，那紧扣的指节，也在无人察觉的袖袍掩盖下，极其轻微地……松开了些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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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的动作没有停。他依旧专注地刮拭着那早已光洁如新的玉盒内壁。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身那股无处不在的、属于宴君华的守护气息，变了。不再是沉甸甸的枷锁感，也不再是带着审视的锚定，而是一种……更加温煦的、如同暖阳般的包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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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门紧闭依旧，那道无形的枷锁也依然存在。但门缝中透入的光，似乎又明亮了几分。那光芒，不再仅仅是微弱的摇曳，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被笨拙行动所回应的……暖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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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刮完了最后一下。玉勺轻轻放回盒中。他将食盒盖好，双手捧着，放在膝上，不再动作。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廊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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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的目光，迎上了一道同样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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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不知何时已完全转过身来，正静静地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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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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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言语，没有质问，没有责备，也没有解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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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山风拂过，云海翻涌，以及孤峰之巅，这漫长而沉默的无声对视中，那一道被笨拙行动与无声守护共同弥合、虽然依旧细若发丝、却已然坚韧存在的……心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