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近。虞清澜的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她身着一袭水蓝色的虞氏嫡系弟子服,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丽,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生的疏离与傲气。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崖边巨石上那抹素白的身影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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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清江澄的面容和身形时,虞清澜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她上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宴祖关门弟子”,还是在数年前的宗族大典上,那时他还是个被宴君华抱在怀里、粉雕玉琢却眼神沉凝得不像话的孩童!如今……竟已是这般清俊挺拔的少年模样?这成长速度……简直匪夷所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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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下心中的震惊,缓步上前,在距离江澄数步之遥处停下,姿态恭敬却不失世家嫡女的骄傲,拱手行礼,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p>
“清澜奉家主之命,前来拜见宴祖,并……”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江澄身上那明显属于宴君华一脉的素白寒梅纹弟子服,以及他此刻明显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形,“……并探望江师弟。听闻师弟昨夜似乎……有所不适?”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但眼底深处却藏着探究与审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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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缓缓抬起头。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心绪的翻涌让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昔,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深邃与沉静。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微哑,却异常平稳:</p>
“有劳挂念。已无大碍。” 他刻意略过了“探望”的对象是宴君华还是他,也回避了“不适”的具体缘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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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言语间的疏离与回避,心中疑窦更深。她正欲再开口试探,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却带着绝对掌控感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笼罩了整个孤峰之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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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似乎都凝滞了一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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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暖阁的廊檐之下。依旧是那身金线暗绣的云纹锦袍,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后。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俊美无俦的侧脸。他并未看向崖边的两人,只是负手而立,目光似乎投向远方翻涌的云涛,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出来赏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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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股笼罩四野的气息却清晰地昭示着他的存在。没有刻意的威压,却让虞清澜瞬间感到呼吸一窒,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恭敬。她连忙收敛心神,转向宴君华的方向,深深躬身,姿态比刚才更加恭谨:“清澜拜见宴祖!奉家主之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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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宴君华的声音淡淡传来,打断了虞清澜的话,听不出喜怒,如同玉石轻叩,“东西放下,你可以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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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依旧没有转向这边,仿佛崖边站着的两人只是无关紧要的风景。但江澄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温和的枷锁,在他体内似乎……收紧了一丝?并非压制他的力量,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在这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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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澜显然也感受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逐客之意。她不敢再多言,恭敬地将手中捧着的、一个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玉匣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台上,再次躬身:“是,清澜告退。” 她临走前,目光复杂地再次瞥了一眼依旧沉默坐在石上的江澄,这才转身,快步沿着来路离去。那清冽的灵力波动迅速消失在云海小径深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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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峰之巅,再次只剩下两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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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翻涌,风声低徊。宴君华依旧负手立于廊下,望着远方,沉默不语。江澄坐在冰冷的石上,垂眸看着自己素白衣袖上银线绣的寒梅,也沉默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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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无形的、比昨夜更加复杂的张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没有言语,没有对视,只有沉默,和那笼罩四野、昭示着存在与守护的、温和而强大的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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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宴君华没有质问他为何在此,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戏谑凑过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但这刻意的忽视,这沉默的守护,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清晰地传递着某种信息——他在等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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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主动开口?等他迈出那一步?还是……仅仅在确认他是否“老实待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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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门紧闭,但昨夜透入的那一丝微光,似乎在这沉默的对峙中,又微微摇曳了一下。他该如何打破这僵局?是继续沉默,还是……尝试着,去回应那道无声的、沉重的守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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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的衣袖在风中轻轻拂动,如同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绪。崖石冰冷,阳光却已带上了一丝暖意。时间,在这孤峰的寂静中,再次变得粘稠而漫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