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有疾(1 / 2)

吾心归途 姜柒尘 9536 字 2个月前

未知领域的退休大佬在线护徒</p>

&gt;我重生回婴儿时,被仙门老祖宴君华当场截胡。</p>

&gt;他抱着襁褓中的我,笑得像个老顽童:“可算等到你了,三百年没白等。”</p>

&gt;前世我是江家弃子,今生却成了虞氏老祖的关门弟子。</p>

&gt;宴君华亲自喂饭教我走路,却总逼我叫他爹。</p>

&gt;“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声爹不过分吧?”</p>

&gt;我忍无可忍恢复前世修为,强行维持成人身形。</p>

&gt;他瞬间沉下脸,灵力压得我骨骼作响:</p>

&gt;“谁准你伤自己根基的?”</p>

&gt;药浴蒸腾中,他指尖发颤替我梳理经脉:</p>

&gt;“防别人?我防的是当年那个自毁的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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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的光阴,对于早已跳出三界五行、看惯沧海桑田的宴君华而言,本应如指尖流沙,无声滑落,留不下半分痕迹。可当虞氏那幽深的祖宅深处,一缕崭新却带着奇异熟悉感的微弱魂息,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骤然荡漾开时,他那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竟猛地一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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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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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形微动,宛如一缕被风吹散的淡金色晨雾,无声无息地自他常年闭关的云海孤峰上消失。下一瞬,他已出现在虞氏那间弥漫着新生儿气息、药味与淡淡血腥气的产房之外。动作快得无人察觉,连庭院里那株千年古梅树飘落的花瓣,都未曾惊动分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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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他轻轻推开一道缝隙,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房内忙碌的稳婆和侍女们只觉一阵极淡的清冽梅香拂过,带着冰雪初融的寒意,心神竟莫名地一静。她们下意识地回头望去,门口却空无一人,只有一道金色的残影,如幻象般在门边一闪而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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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却难掩高华之气的虞氏主母,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瞬间即逝的璀璨流光,快得让她以为是生产脱力后的幻觉。她疲惫地闭上眼,只听到稳婆欣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恭喜夫人!是位健康的小公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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襁褓被小心翼翼地递到主母怀中。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婴儿,胎发浓密乌黑,皮肤红润,此刻正紧闭着双眼,眉头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透着一股与初生稚嫩格格不入的沉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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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的身影,已然立在暖阁之内。他微微低头,目光穿透柔软的襁褓,精准地落在婴儿那蹙起的眉心上。三百年前那次心血来潮的“天机推衍”所耗费的巨大代价,那本冰冷命书上关于“江澄”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令人窒息的灰暗与惨烈结局……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他深不见底的眼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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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缕饱经沧桑的魂魄终于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带着前世刻骨的印记,懵懂地蜷缩在这具纯净的婴儿躯壳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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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那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唇角,此刻却抿成了一条温和的直线。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难辨的、温和如春日暖阳的淡金色光晕,极其轻柔地拂过婴儿紧蹙的眉心。那光晕如同最柔和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渗入,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魂魄初定、肉身稚嫩所带来的本能不适与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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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紧皱的小眉头,在那温暖力量的抚慰下,竟一点点松开了。他仿佛在混沌的海洋里抓住了一块浮木,小脑袋无意识地在那带着清冽梅香的指尖旁蹭了蹭,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几乎细不可闻的喟叹般的呜咽,随即沉入了更深、更安稳的睡梦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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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眼中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缝。他俯下身,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世间最脆弱的珍宝,将那小小的襁褓抱入怀中。隔着柔软的锦缎,他仿佛能感受到那幼小心脏微弱而坚定的搏动,带着新生的暖意,也带着前世沉淀的冰冷重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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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怀中沉睡的婴儿能“听”到那在识海深处直接响起的、带着无尽感慨与尘埃落定般释然的低语,“可算把你等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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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惯常的戏谑,只剩下一种沉淀了漫长时光的、近乎喟叹的郑重。抱着这失而复得的“故人”,宴君华的身影再次变得模糊,如同融入阳光的金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暖阁内,只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冷冽梅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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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半月之后,虞氏宗祠那庄严肃穆的祭祖大典上,当族老们正按部就班地诵读着冗长的祭文时,一道清越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穿透了肃穆的香火气息,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位虞氏族人的耳畔,甚至盖过了族老沉缓的语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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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此子,”宴君华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祠堂那供奉着无数先祖牌位的神案之前,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他怀中抱着那个被锦缎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指尖随意地逗弄着婴儿无意识挥动的小拳头,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己后花园里散步,“名唤江澄。他合该是我的弟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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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满堂皆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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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虞氏族人,上至须发皆白、位高权重的长老,下至侍立在角落的年轻子弟,全都僵在原地,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愕与茫然。祭祖的香火兀自在半空中袅袅升腾,散发出浓郁的檀香,却驱不散这石破天惊带来的死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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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虞承业最先回过神,他猛地从主位上站起,宽大的袍袖因急促的动作带翻了手边的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宴…宴祖?您…您是说…这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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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怀中婴儿那懵懂纯净的小脸,他伸出食指,让那小小的、尚不知世事的手无意识地握住他的指尖。他唇角勾起,那笑容既熟悉又陌生——是虞氏族人偶尔能在后山瞥见的、属于“老顽童”宴君华的那种懒洋洋的笑意,可眼底深处,却沉淀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岁月与力量的绝对威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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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语调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三百年前,老夫初临贵府做客卿之时,便曾言道,有朝一日,必要在虞氏自家血脉里,挑一个最合眼缘的小娃娃,收作关门弟子。”他顿了顿,目光终于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戏谑,“怎么?诸位都当老夫是酒后戏言,说了玩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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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年岁最高的长老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三百年前的旧事,对凡人而言已是十几代的漫长时光,对他们这些修道者,虽不至于遗忘,却也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模糊不清。谁曾想,这位辈分高得吓人、行事向来随心所欲的老祖,竟真的将这随口一提的“戏言”,记了整整三百年,并在这个最不可能的时刻,以一种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将其兑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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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承业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宴祖厚爱,是我虞氏天大的福缘!只是…只是这孩子尚在襁褓,筋骨未开,灵根未显…此时便定下师徒名分,是否…是否过于仓促?不如待他长成几岁,开蒙测灵之后,再由您亲自考校,若真有缘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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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促?”宴君华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祠堂里回荡,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他低头,用指背蹭了蹭婴儿柔嫩温热的脸颊,动作是外人从未得见的亲昵,“老夫等了他三百年,何来仓促一说?筋骨灵根?”他抬眸,眼中那点戏谑彻底敛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幽邃与掌控一切的平静,“有我在,这些,都不值一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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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一种重逾千钧的力量,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是一种宣告,更是一种不容置喙的最终裁决。虞承业张了张嘴,所有准备好的劝解和理由,在这绝对的力量与意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他躬身,深深一揖:“是…承业明白了。此子江澄,能得宴祖青眼,收归门下,实乃…旷世机缘。”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欣喜,是敬畏,也有一丝对这襁褓幼子未来命运的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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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满意地点点头,抱着怀中懵懂无知、只本能地嗅着他衣襟上清冽梅香的婴儿,转身,一步踏出。身形如融入水中的墨迹,倏忽间便消失在祠堂那庄严的门槛之外,只留下满室缭绕的檀香和一群神色各异、久久无法回神的虞氏族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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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江澄的名字在虞氏族谱上尚未温热,便已被打上了“宴君华唯一亲传弟子”的烙印。前世那个挣扎于泥泞、被家族遗弃的江澄,今生初睁眼,便已置身于仙门之巅,被一只强大到足以遮蔽一切风雨的手,牢牢护在了羽翼之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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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云海深处的孤峰上,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又格外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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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兑现了他的诺言,亲力亲为得近乎“令人发指”。江澄第一次尝试用那双小短腿摇摇晃晃迈出人生的第一步时,是宴君华半蹲在他面前,张开双臂,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期待和鼓励,耐心地诱哄着。当那软嫩的小脚丫终于笨拙地向前挪动,扑进他带着冷梅清香的怀抱时,他竟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峰顶常年不散的薄雾都活泼地翻涌了几下。他一把将小小的江澄高高举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金线绣着繁复暗纹的广袖在风中舒展开来,宛如巨大的蝶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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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徒儿!真棒!”他毫不吝啬地夸奖,眼底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喜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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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份无微不至的照料,很快便裹挟上了让江澄(或者说,他灵魂深处那个成年的江澄)难以忍受的“附加条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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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儿,来,”宴君华端着一碗用千年玉髓芝精心熬煮、灵气四溢的糊糊,舀起一小勺,极其耐心地吹凉,送到江澄嘴边。那姿态,比凡间最慈爱的老父亲还要细致百倍。他看着江澄皱着张小脸,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咽下,眼中笑意更深,循循善诱,“你看,为师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比你那刚见了几面的亲爹还要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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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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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咽下口中那滋味其实极好、但此刻却堵得他心头发慌的灵糊,试图用婴儿特有的咿咿呀呀蒙混过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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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显然不满意,勺子又递近了几分,语气带着点委屈巴巴的耍赖:“叫声爹来听听?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为师提前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不过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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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灵台。过分!简直太过分了!他灵魂深处那个曾经执掌一方、性情刚烈的江宗主,几乎要被这持续不断的“爹”字刺激得灵魂出窍!奈何受困于这具幼小脆弱的肉身,所有的愤怒、羞恼、憋屈,最终都只能化作一声带着奶音的、毫无威慑力的咆哮:“呜…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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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却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乐趣,乐不可支地放下碗,用丝帕温柔地擦去江澄嘴角沾着的一点糊糊,手指又趁机捏了捏那气得鼓鼓的、像只小河豚似的嫩脸蛋:“哎呀呀,生气了?小家伙脾气还不小!好好好,不叫就不叫,慢慢来,为师有的是时间等你改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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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志在必得、仿佛江澄迟早会乖乖就范的神情,让江澄内心的憋闷几乎达到了顶点。更让他烦躁的是,他渐渐发现,自己这具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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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无数次尝试在夜深人静、宴君华看似沉睡(虽然江澄严重怀疑这家伙根本不需要睡觉)时,小心翼翼地调动前世刻印在灵魂深处的修炼法诀,试图引动哪怕一丝天地灵气,加速这具身体的成长。然而,每一次,当他好不容易在稚嫩的经脉中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感时,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便会凭空而生,如同最温暖的潮汐,轻轻一拂,便将他辛苦凝聚的那点气感冲散、抚平,消弭于无形。身体深处仿佛被下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地困在这幼童的形态里,无法挣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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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两次、十次……无数次徒劳的尝试后,一个清晰而冰冷的认知浮现在江澄脑海:不是这具身体特殊,也不是什么天地法则的限制。是宴君华!是他这个“无所不能”的好师尊,在不动声色地、持续地压制着他!用他那浩瀚如海的力量,将他牢牢地禁锢在“童年”的牢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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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江澄的灵魂在幼小的躯壳里无声地呐喊咆哮。他看过命书,知道自己并非懵懂稚子!为什么还要这样?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无知幼童来哄骗、逗弄?甚至…逼迫我喊爹?这究竟是保护,还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一种对他前世经历、对他真实灵魂的彻底否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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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徒儿,小孩子家家的,别总皱眉头,容易长皱纹。”宴君华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用万年温玉雕琢的、精巧得不像话的拨浪鼓,在他眼前晃悠,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来,给师尊笑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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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轻快的语调,那专注地逗弄着“孩童”的神情,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刺在江澄早已被憋屈填满的心上。前世种种不甘、被遗弃的冰冷、独自挣扎的血泪,与今生被当成懵懂婴儿般豢养、被迫接受这“父爱”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他灵魂深处翻腾、冲撞、煎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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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真的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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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压了数年的、源自两世的怒火,在这一刻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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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华!”一声清喝,不再是孩童的奶音,而是属于成年男子的、压抑着风暴的低沉嗓音,骤然打破了孤峰暖阁的宁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