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小院.(2 / 2)

禾心影提着油灯迈进门,昏黄的光晕在屋子里缓缓移动,照亮了满室的萧条。</p>

她心里头不由得泛起几分诧异:不是都说许之恒时常念着长姐,对她旧居向来珍视吗?</p>

可眼前这屋子,哪里有半分被珍视的样子?</p>

四处都落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细密的蛛网,分明是许久没人踏足过,反倒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似的,避之唯恐不及。</p>

若真是念着,怎会连最基本的打扫都没有?</p>

她举着油灯慢慢打量。</p>

这是一间典型的女子闺房,却冷清得不像话。</p>

靠门的架子上随意摆着几个花瓶摆件,瓷质粗劣,颜色也早已褪得模糊,一看便知不值什么钱。</p>

架子前的小几上蒙着层厚厚的尘垢,伸手轻轻一抹,指尖便沾了满手灰黑。</p>

上头的茶盏与茶壶更是被蛛网缠得严实,连壶嘴都被细密的丝线封了大半,显然是许久未曾碰过了。</p>

再往里走,便是一张宽大的木床。</p>

比起屋里其他物件,这床倒显得干净些,床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素色棉毯,虽也蒙着层薄灰,却没有蛛网,像是偶尔会有人来拂拭一番。</p>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满室的空旷与冷清,丝毫没有寻常女儿家闺房里该有的温馨精致,连空气中都飘着股化不开的寒意,刚踏进来就往骨头缝里钻。</p>

禾心影望着这屋子,恍惚想起从前在禾家的日子。</p>

那时禾晏刚从外头回来没多久,没过多久就嫁进了许家。</p>

她还记得禾晏出嫁前的闺房,虽说算不上奢华,却也是窗明几净,摆着她亲手绣的帕子,墙上挂着新糊的窗纸,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暖意。</p>

可眼前这屋子……禾心影轻轻叹了口气,油灯的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p>

若是这里真的是长姐在许家生活过的地方,那这位早逝的长姐,当年在许家的日子,恐怕远不如外头传言的那般美满和顺。</p>

这满室的清冷,早已悄悄泄了底。</p>

若说是担心眼睛看不见,屋里不该堆太多杂物免得磕绊了主子,这话倒也在理。</p>

可再瞧瞧这屋里的摆设,实在寒酸得紧,件件器具都透着敷衍,别说什么精致物件,就连能解闷儿的东西也寻不到一件。</p>

一个眼盲之人,孤零零地守着这么大一间屋子,四下里空荡荡的,连点能摩挲把玩的物件都没有。</p>

白日里还好,能听着窗外的风声鸟叫,可到了夜里,就只剩一片死寂。</p>

若是换作自己,怕是熬不了几日,早就被这无边的冷清和孤寂逼得发疯了。</p>

禾心影缓步走到桌边,目光落在那排木屉上时,心头莫名一动。</p>

她还记得上一回,就是在这里撞见许之恒对着这些抽屉翻来覆去,指尖划过木纹的动作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急切。</p>

像是在寻找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却又对她半句不提。</p>

指尖轻轻搭上冰凉的木屉边缘,她稍一用力,抽屉便“吱呀”一声滑了出来。</p>

里头空荡荡的,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显然是被人仔细清理过。</p>

禾心影望着那片空洞,心里反倒没什么意外。</p>

也是,许之恒那样心思缜密的人,若这抽屉里当真藏着什么要紧物件,又怎么会留到她来发现呢?</p>

怕是早被他不动声色地取走,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p>

她垂眸看着自己放在抽屉边缘的手,忽然怔了怔。</p>

不知从何时起,她想起许之恒时,心里那股子全然的依赖与信任,竟像被潮水慢慢漫过的沙画,一点点淡了形状。</p>

从前总觉得他的温柔体贴是港湾,是无论何时回头都能看到的灯火,可现在,那份温柔里似乎多了些看不清的影子,让她忍不住想后退半步,多留几分心眼。</p>

就像此刻,只是看到一个空抽屉,她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许之恒拿走了”,而不是“或许本就没什么”。</p>

这种不自觉的防备,像一根细细的刺,藏在寻常的相处里,轻轻一碰,便有些微的疼。</p>

她和他,分明还是人前相敬如宾的夫妻,可心里那道无形的界限,却已在不知不觉中,划得越来越清晰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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