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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禾如非望着禾元盛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先是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随即身子往后一仰,重重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p>
方才那点笑意早已荡然无存,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眼底深处更是漫起一层化不开的阴霾。</p>
他微微眯起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边缘精致的雕花,心里头却在翻涌着。</p>
不知从何时起,这偌大的禾府里,上上下下竟都开始看他的脸色行事了。</p>
便是禾元盛与禾元亮这两个平日里还算有些分量的兄弟,如今在他面前说话,也得字斟句酌,透着股小心翼翼的谨慎,再不复从前那般随意自在。</p>
禾如非不是没听过风声。</p>
府里的下人私下里议论,说大少爷近年来性情是越发古怪了,喜怒无常,同早些年那个尚算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p>
每当这种闲言碎语传到他耳朵里,他从不废话,只冷冷吩咐一句,便让人将那些嚼舌根的下人拖下去,直接处置了。</p>
几次三番下来,府里是彻底安静了,再没人敢在他背后妄议半句,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一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p>
在他看来,成大事者,本就不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些许惩戒不过是立威的手段,没什么好犹豫的。</p>
只是想到禾家这两个兄弟,他心里头又添了几分不耐。</p>
禾元亮自不必说,向来胆小怯懦,做事只求明哲保身,偏偏又带着几分骨子里的圆滑狡诈,这般心性,注定了不堪大用,也成不了什么气候。</p>
倒是禾元盛,行事还算有几分魄力,骨子里也够心狠手辣,原本是他颇为倚重的人。</p>
可偏偏,这禾元盛顾虑太多,总是放不开手脚。</p>
如今不过是冒出个与谁同名同姓的女人,又恰逢禾家与肖怀瑾那边成了针锋相对的对头。</p>
就这么点事,竟让他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前怕狼后怕虎的,实在是让他瞧着窝火。</p>
禾如非重重呼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的花木在暮色中影影绰绰,一如他此刻复杂难明的心思。</p>
他们又何尝知晓,既要成那惊天动地的大事,双手之上,又怎能不沾染些污秽血腥?</p>
便说那华原一战,为了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是主动寻了徐敬甫搭上线的。</p>
谁不知徐敬甫与那乌托人之间,本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往来。</p>
不过是他随口吩咐的一桩小事,当年禾晏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旧部,竟就那样尽数葬送在了那场本不必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的战役里。</p>
自那以后,这世上真正了解那位飞鸿将军的人,便已是寥寥无几。</p>
而他禾如非,稳坐这将军之位,日夜安寝,心中半分波澜也无。</p>
他从不为自己做过的这些事有过半分愧疚,便是对那位早已亡故的堂妹,也从未有过丝毫怜悯。</p>
在禾晏顶着飞鸿将军的名号纵横沙场之前,她本就是借着他的名字过了许多年。</p>
一介女子,生于这世间,本该遵循三从四德,循规蹈矩地寻个良人,出嫁从夫,安稳度日才是正理。</p>
如此说来,当年禾晏挣下的那些赫赫军功,说到底,本就是仗着他禾如非的名字才得来的。</p>
如今他拿回这一切,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又有什么不妥?</p>
更何况,那个武安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装神弄鬼的替身,不足为惧。</p>
便是退一万步讲,真的是禾晏从阴曹地府回来索命,他禾如非也半点儿不会畏惧。</p>
因为……这一切,本就该是他的。</p>
<span>禾如非</span>箫箫,你进来吧。</p>
禾如非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穿透窗棂,静静地落在窗外那道伫立许久的身影上。</p>
那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又在无声中显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p>
禾如非的视线微凝,心中似有波澜掠过,却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寂静。</p>
玉箫心知肚明,以禾如非那敏锐的感知力,必定早已察觉她立于窗外偷听,于是不再刻意隐瞒,从容地迈步走到他的身侧。</p>
她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开门见山便问……</p>
<i>玉箫</i>你派死士去烧毁那本手记的事,肖怀瑾已经知道了,你可知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