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面玻璃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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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的一边，是灯光惨白、空气凝滞的审讯室。易烊千玺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手铐将他的手腕与桌面的固定环相连，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他低着头，额前碎发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毫无血色的唇，和下颌绷紧的凌厉线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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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被带回警局开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被封冻的雕塑，拒绝与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无论对面的警官是循循善诱，还是严厉施压，甚至抛出王源昏迷、王俊凯失控逃离的爆炸性消息试图冲击他的心理防线，他都毫无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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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致命的短信截图被打印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无声的指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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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烊千玺，解释一下这条信息。” “‘看好他’是什么意思？” “你和孙皓之间有什么约定？” “王俊凯的失控出走，是否与你有关？” “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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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如同冰雹般砸来，又在他周身那堵无形的、冰冷的墙前，碎成毫无意义的粉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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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审讯的老刑警眉头紧锁，经验告诉他，这种彻底的沉默往往意味着两种情况：极致的恐惧，或者极致的绝望。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两者皆有，却又似乎藏着更深、更复杂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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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的另一边，观察室内气氛同样凝重。几位级别更高的警官和专案组心理专家盯着里面那个沉默的身影，低声交换着意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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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防线极硬，不是短时间内能突破的。” “律师到场前，他恐怕不会开口。” “王俊凯那边还没消息吗？他的证词很关键。” “已经派人去找了，但目前……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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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姐也被允许在观察室等候，她脸色惨白，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陷进掌心。她看着里面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此刻像一头困顿却绝不屈服的小兽，独自承受着所有的压力与审视，心像是被揉碎了一样。她不相信千玺会真的背叛，可那条短信……那闭眼的默认……又像一根毒刺，扎在所有人的信任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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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终于匆匆赶到，是一位以犀利和谨慎著称的中年女性。她快速了解了情况，与千玺进行了极其短暂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的交流后，便向警方明确表示，在缺乏直接证据证明她的当事人与绑架案有直接关联之前，他们有权保持沉默，并拒绝回答任何可能自证其罪的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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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暂时陷入僵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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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玺被带回临时拘留室，一个同样干净、冰冷、只有一张硬板床和监控摄像头的小房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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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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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只剩下他一个人，千玺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才几不可查地微微弯曲了一丝。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抬起被铐着的双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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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强光和连续的精神高压让他疲惫不堪，但更重的，是压在心头那块名为“真相”的巨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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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他。背叛者，内鬼，心理扭曲的共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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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短信是铁证。他无从辩解，也不能辩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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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句多余的解释，都可能被那个无处不在的、窥视着的恶魔捕捉到，从而引来更疯狂的报复。奶奶惊恐无助的脸和孙皓那阴冷的威胁声，如同梦魇，时刻盘旋在他脑海，扼住了他发声的喉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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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沉默。必须承受这一切误解和骂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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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保护奶奶，也是……保护小凯和源儿的唯一方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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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他弄清楚孙皓的全部计划，找到反击的机会之前，必须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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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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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王俊凯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那里面破碎的信任和巨大的痛苦，千玺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痉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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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宁愿面对警方所有的审讯压力，也不愿承受那一道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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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小心翼翼守护了这么多年的、最珍贵的东西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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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被他亲手打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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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留室的门再次被打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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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来的不是晚餐，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那位负责主审他的老刑警。他没有带记录本，也没有开录音设备，只是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关上了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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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过唯一一把椅子，坐在千玺对面，将热水放在床边的小桌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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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审问？”千玺终于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有些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这是他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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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刑警摇摇头，目光如炬，却并非全是审视，反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或许是一丝经验积累下的直觉。“程序性的问话，有律师在，问不出什么。我只是想来聊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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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玺垂下眼睫，不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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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这行三十多年了。”老刑警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平稳，“见过各种各样的犯人，也见过各种各样……不像犯人的人。有些人沉默，是因为心虚。有些人沉默，是因为恐惧。还有一种人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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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千玺被手铐磨出红痕的手腕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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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他们正在保护比自身清白更重要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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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玺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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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孙皓，我们查了。”老刑警换了个话题，“公司破产得很蹊跷，背后牵扯不少。这个人心理极度扭曲，控制欲极强，而且……非常擅长抓住别人的软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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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肋”两个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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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玺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但没有逃过老刑警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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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凯跑了。状态很不好，谁也联系不上。”老刑警继续说道，语气沉重，“他现在很危险，不仅仅是因为孙皓，还因为他自己。一个情绪失控、独自行动的人，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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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王俊凯的消息，千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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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刑警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又清晰了几分。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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