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向阿昭的手悬在半空，指尖沾着的面粉簌簌落下。宫尚角玄色衣袍上银线绣的云纹在夕阳下忽明忽暗，就像她骤然紊乱的呼吸。</p>

阿昭不安地拽了拽母亲衣袖："娘亲，是叶岚先说......"</p>

裴妧栀如梦初醒。她蹲下身时裙摆铺开如水中月影，颤抖的指尖抚上儿子嘴角的伤痕："怎么弄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p>

晚风穿过庭院，将药圃里的薄荷香气卷到三人之间。宫尚角望着她发间那支熟悉的木簪，当年他亲手雕的合欢花，如今花瓣边缘已磨得圆润。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满院斑驳的光影。</p>

宫尚角站在原地，看着裴妧栀牵着阿昭的手转身往屋内走去。暮色中，她的背影比记忆中更加清瘦，素白的衣裙被晚风轻轻拂动，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云。</p>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又缓缓松开。喉结上下滚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此刻竟有些无处安放，最终只能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颤。</p>

阿瑗仰头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叔叔，又望了望娘亲离去的方向，小脸上写满困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小手拽了拽宫尚角的衣角："叔叔，你也进来吧。"</p>

宫尚角低头，对上小女孩清澈的眼睛——那双眼，和她娘亲一模一样。他深吸一口气，院中熟悉的药香涌入胸腔，带着久违的、令人心颤的温暖。</p>

擦好药后，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宫尚角凝视着裴妧栀为阿昭整理衣襟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p>

"金复，"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你带他们去芙蓉斋吃些点心吧。"</p>

裴妧栀指尖微顿，随即继续为阿昭系好衣带："阿昭阿瑗，跟着叔叔去吧，娘亲在家里等着你们。"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p>

金复蹲下身，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外走。阿昭回头望了望，明亮的眼睛里盛满好奇，却乖巧地没有多问。木门吱呀一声合上，最后一线阳光被截断在门外。</p>

屋内忽然安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宫尚角一步上前，将裴妧栀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手臂微微发抖，像是怕用力会碰碎一场梦境："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p>

裴妧栀僵立片刻，终是缓缓抬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她的指尖触到他背后的衣料，那里还带着春日微凉的温度。一滴泪无声地没入他胸前的衣襟，晕开深色的痕迹。窗外，不知谁家的风铃叮咚作响，像是岁月迟来的叹息。</p>

院中老槐树沙沙作响，飘落几片新叶，轻轻覆在两人交叠的衣袂上。宫尚角的下巴抵在她发间，嗅到那缕熟悉的栀子香。</p>

裴妧栀的掌心贴在他后背，透过锦衣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她忽然想起那年悬崖边，自己躺在血泊中望着朝阳时，最遗憾的便是再不能感受这样温暖的怀抱。</p>

"那对木偶..."宫尚角声音哑得厉害，"我始终收在枕匣里。"他指尖穿过她垂落的青丝，触到当年为她绾发时最爱的那个发旋，"阿昭的眼睛...像我。"</p>

裴妧栀在他怀中轻轻一颤。檐下燕子归巢的啁啾声中，她终于哽咽出声："阿瑗...笑起来有你那样的酒窝。"积压五年的思念此刻化作滚烫的泪，浸透他胸前的衣料。</p>

暮色渐浓，灶上煎着的药茶咕嘟作响。宫尚角捧起她的脸，指腹拭过那些泪痕时。</p>

"跟我回家。"他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错间，声音轻得像怕惊飞停驻的时光，"角宫的栀子...年年都开得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