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的风带着草木清气,卷着陈情笛最后一缕余音掠过乱葬岗。魏无羡收了笛,指尖还残留着竹管的凉意,转身时正撞进蓝忘机眸中那片化不开的温柔里。雨后的乱葬岗少了几分阴森,新抽芽的野草从石缝里探出头,沾着晶莹的水珠,倒有了些生机勃勃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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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含光君。”他晃了晃手里的陈情,竹笛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带起一串轻快的风声,“再不走,蓝启仁先生怕是要亲自来抓我们回去抄家规了。上次在不夜天欠下的那三百遍《雅正集》,我可还没抄完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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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上前一步,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他的指尖常年握着避尘,带着玉石般的微凉,触到颈侧时,惹得魏无羡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只被挠到痒处的猫。“无妨。”蓝忘机的声音依旧清冷如玉石相击,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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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挑眉,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他身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哦?含光君这是要为我再次犯上?想当年你为了我,可是连家规都烧了呢。”他说着,伸手想去拨弄蓝忘机额前的抹额,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按住手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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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蓝忘机的指尖微微用力,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道浅淡的旧疤——那是当年在穷奇道为了护他,被温宁失手误伤留下的。他的眼神软了软,终究没舍得斥责,只是顺势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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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远远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篮,里面装着魏无羡特意给云深不知处的小辈们带的夷陵特产。他看着前面两人相携的背影,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阿苑已经长成半大的少年,身量抽条得厉害,眉眼间渐渐有了几分温家人的温润,此刻正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魏无羡刚给他编的草兔子,跑几步就回头看看,生怕落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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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的山门依旧古朴,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水洗得发亮,倒映着两旁葱郁的松柏。刚过结界,就见蓝思追和蓝景仪等在石亭下。蓝思追穿着一身雅正的白衣,手里捧着一卷书,站在亭柱边,神色温和;蓝景仪则没那么安分,一会儿踮脚张望,一会儿又对着湖面扔石子,活脱脱一只闲不住的小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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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前辈!蓝前辈!”看见两人身影,蓝景仪立刻像被点燃的炮仗,一蹦三尺高,手里的书卷都差点掉在地上,“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先生说你们要是再不来,就把藏书阁最厚的《雅正集》搬出来,让你们抄三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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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连忙上前一步,轻声道:“景仪别乱说,先生只是让我等在此迎候。”他的目光掠过魏无羡和蓝忘机交握的手,脸上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随即转向温宁,微微躬身行礼:“温前辈也请进吧,先生已经吩咐过,给您和阿苑备好了住处,就在后山的竹院,清静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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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讷讷地点头,有些局促地攥紧了竹篮把手。阿苑已经扑过去拉住蓝思追的袖子,把草兔子往他面前递:“思追哥哥,你看!羡哥哥给我编的!我还带了夷陵的野山楂,可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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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笑着接过草兔子,指尖轻轻拂过草叶:“真好看,多谢阿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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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穿过白墙黛瓦的院落,廊下的风铃被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声。魏无羡边走边四处打量,看着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忍不住笑道:“还是云深不知处舒服,青石板路干干净净,连风里都带着书卷气,比乱葬岗那破地方强多了。”想当初他在这里听学,总觉得规矩繁多束缚手脚,如今再看,却生出几分亲切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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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蓝忘机应着,指尖轻轻摩挲他的手腕,像是在确认什么,“以后,常住此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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