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像碎银在漩涡中打转，她指尖能感受到杯壁的凉意。</p>

“这是我特意备的庆功酒，恭喜梁长老终于肯说实话。”她将酒杯推到他唇边，“你若真是为丐帮，就该喝了它——算是对先帮主的告慰。”</p>

梁长老盯着那杯酒，喉结滚动，像吞咽着无形的恐惧。</p>

烛火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像道裂开的沟壑，里面爬满了阴影与颤抖。</p>

他或许想起方才线香的效力，或许觉得自己已说了实话，迟疑片刻后，竟真的仰头饮尽。</p>

酒液入喉的刹那，他的脸“唰”地白了，嘴唇泛青，指尖抽搐着抓挠喉咙。</p>

“这……这酒里有什么？”他捂着喉咙踉跄后退，后背撞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我……我嘴里发苦……”</p>

话音未落，他突然张开嘴，一串抑扬顿挫的《千字文》从喉间滚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瞪圆了眼，显然也惊觉自己在说什么，可舌头像被人扯着线，根本停不下来，“日月盈昃，辰宿列张……”</p>

苏婉儿皱眉上前，指尖沾了点杯底残酒舔了舔，舌尖先是一麻，随即泛起甘甜：“曼陀罗？”</p>

“再加了点甘草。”柳清照抄着手站在一旁，嘴角勾着点讥诮，“曼陀罗让人神志混乱，甘草中和毒性——但足够让他把藏在脑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她瞥向还在背“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的梁长老，声音低了几分，“他方才说儿子在中都当质子？可我查过，梁长老的独子三年前就死在黄河决堤里了——金国人拿个死人当筹码，他倒信得死心塌地。”</p>

杨过的手搭在剑柄上，玄铁重剑“嗡”地轻鸣一声，金属的震颤顺着地面传来，脚底微微发麻。</p>

他盯着梁长老扭曲的脸，突然冷笑：“现在，谁还敢说这位林小先生是细作？”</p>

堂中一片死寂。烛火在众人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连呼吸都凝滞了。</p>

韩宝驹的拳头还攥着，指节咯咯作响，却慢慢松了——他刚才还骂柳清照是“妖女”，此刻却臊得耳根通红，连脖颈都泛起血色，仿佛被自己的偏见烫伤。</p>

梁长老的背诵声渐渐变了调。</p>

他开始咳嗽，嘴角溢出白沫，黏稠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惨白的花。</p>

眼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你们……到底是谁……”话音未落，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瓷片似的碎在青石板上，再没了声息。</p>

“老贼死了？！”韩宝驹炸雷似的吼声震得烛火乱晃，火星四溅，“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莫不是这小先生下了毒——”</p>

“韩四哥！”苏婉儿喝止他，声音清冷如刀，“你没听见方才的话？是他自己心虚，被曼陀罗激得心肺衰竭。”她蹲下身探了探梁长老的鼻息，指尖触到一片冰冷，抬头时眼神微沉，“不过……这死状倒像被人……”</p>

“都闭嘴！”杨过的重剑“当”地插进地面，震得满室回响，瓦砾簌簌落下。</p>

他看向柳清照，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赞赏？</p>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他踢了踢梁长老的尸体，靴底沾上一丝白沫，“这老东西的上线还没找出来，崖边石壁上的字，和他的笔迹一模一样——”</p>

“轰！”</p>

一声炸响从窗外传来，像是有人撞碎了院外的石灯笼，碎石飞溅，砸在窗纸上发出“噼啪”声。</p>

堂内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响惊得一怔，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烛火都静了一瞬。</p>

柳清照猛地转头，正看见黑影掠过廊下，只来得及瞥见半片绣着金线的衣角——那是金国军服的纹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p>

风卷起残香，夹杂着一丝铁锈与血腥的腥气。</p>

韩宝驹的吼声穿透夜色：“有刺客！护着小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