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照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忽然想起以前公司提案会的样子——只不过现在不是投影仪，是黑炭写的黑板。</p>

“都坐直了！”她敲了敲黑板，“赵景云，你坐第一排。”</p>

底下一阵骚动。</p>

原来赵景云昨天在食堂说了句“我是林先生首徒”，气坏了好些人。</p>

他现在坐得笔直，见柳清照看他，立刻掏出个小本子，封皮上写着“林昭讲堂笔记”。</p>

“今天先讲‘怎么把理儿说明白’。”她拿起一根竹条，“你们来说，昨天张夫子讲‘祖宗之法不可变’，错在哪？”</p>

没人回答。</p>

赵景云举手：“张夫子只说‘不能变’，没说‘为什么不能变’。理要站得住，得有依据，就像盖房子得先打地基。”</p>

“好！”柳清照敲了下黑板，“加一分。”她瞥见后排一个灰衣学生搓着手，“你来说。”</p>

“我觉得……”那人涨红脸，“祖宗之法是过去的经验，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p>

“好！这叫‘时移世易’，再加一分。”柳清照转身在黑板上写“理有三要素：根（依据）、枝（推论）、叶（例子）”，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记好了，明天抽查。”</p>

课后，赵景云抱着一堆竹简跑来：“先生，三项任务我完成了吗？”</p>

“先说好，我还没认你是徒弟。”柳清照把黑板擦塞给他，“《孟子》背完了？”</p>

“抄了三遍。”赵景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标的重点。”</p>

“账目的问题找到了？”</p>

“东仓二月记了三十石米，入库单只有二十五石；西仓炭……”</p>

“停！”柳清照揉了揉太阳穴，“第三项呢？说服张夫子用新教学法。”</p>

赵景云笑了：“今天课前，张夫子让我带了盏省油灯，他说‘用图表讲经’比念十遍注疏有用。”</p>

柳清照愣住。</p>

张夫子可是出了名的守旧派，她之前提用图表梳理《春秋》，还被骂“歪门邪道”。</p>

她看着赵景云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揉乱他头发：“你小子，还真有点本事。”</p>

晚上风吹进宿舍时，柳清照趴在桌上翻赵景云的笔记。</p>

窗外竹影晃动，风掠过瓦片发出轻轻的呜咽。</p>

小福子蜷在她脚边打盹，烛火跳动，照亮纸上“理有三要素”的字迹。</p>

她看见夹在笔记里的一张纸条，是赵景云写的：“先生讲‘用例子戳穿歪理’时，我想起爹办过的案子——有个商贩说‘我没偷钱，因为钱在我这儿’，爹说‘钱在你这儿，只能证明钱在你这儿’。”</p>

她指尖停在“钱在你这儿”这几个字上，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p>

月光照进来，她看见赵景云的影子一闪而过。</p>

“这家伙……”她低声嘀咕，“该不会也看出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p>

烛芯噼啪炸了个花，吞没了最后一句话。</p>

她低头整理笔记，飘出一片银杏叶，上面写着：“先生讲课时，眼睛比星子还亮。”</p>

柳清照耳尖一热，赶紧把叶子塞进本子最底层。</p>

小福子突然抬头，“汪汪”叫了两声。</p>

她抬头一看，窗台上又落了一张拜帖，封皮上“郭靖”两个字，笔锋像刀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