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那近乎撕破脸的质问。

以及下方数万道瞬间变得锐利、审视的目光。

灵吉菩萨只觉得佛心震荡，险些维持不住宝相。

他方才急怒之下口不择言，竟被金蝉子抓住了话柄！

“贫僧......贫僧并非此意！”

灵吉菩萨脸色一阵青白，强自镇定，试图挽回，

“我佛门以慈悲为怀，降妖伏魔乃分内之事。”

“贫僧恰逢路过，感知此地妖气冲天，故而来此查看，欲要降服此獠，为民除害！”

他这番解释，说得冠冕堂皇，试图将自己摆在正义的一方。

然而，金蝉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眼底那丝了然与讥诮，仿佛早已看穿他所有虚伪的掩饰。

下方，程咬金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卒耳中：

“路过？”

“嘿，真他娘的巧！”

“俺老程带着几万人马走到这儿，都没路过一个菩萨，您这菩萨倒是会挑地方路过！”

军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无数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与鄙夷，刺向空中的灵吉菩萨。

灵吉菩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何曾受过这等凡夫俗子的质疑与嘲讽？

但此刻，他偏偏发作不得！

金蝉子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刚从洞中走出的孙悟空，语气平和：

“孙悟空道友，那妖物可已伏诛？”

孙悟空扛着棍子，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弹了弹指尖：

“区区一个吹风的小妖，还不够俺老孙一棍子打的，自然是形神俱灭，渣都不剩了。”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灵吉菩萨听得心头滴血，那黄风怪可是他佛门点化，投入此劫的关键棋子之一！

其身负的气运与那盏琉璃灯的佛宝灵韵，就这么被这猴子彻底毁了！

“你！”

灵吉菩萨气得佛躯乱颤，指着孙悟空，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尖锐，

“那妖丹！妖丹何在？”

孙悟空金睛一转，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赫然悬浮着一枚昏黄色、散发着微弱妖力与风之法则波动的珠子，正是那黄风怪的妖丹模样。

当然，是他以混沌之气随手幻化的赝品。

真妖丹早被他瞬间炼化了。

“哦？你说这玩意儿？”

孙悟空歪着头，故作疑惑，

“菩萨要这污秽之物作甚？”

“莫非......也想学那妖怪，吹吹风？”

灵吉菩萨被他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涨红。

他总不能明说这妖丹蕴含佛门气运，必须回收吧？

“此乃妖物本源，蕴含邪力，恐污染此地，遗祸生灵！”

灵吉菩萨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义正辞严道，

“自当由贫僧带回灵山，以佛法净化，方可无虞！”

这番说辞，倒是合情合理。

然而，经历了之前种种，又有金蝉子那石破天惊的猜测在前。

众人此刻再听这冠冕堂皇的话，下方数万将士脸上皆露出信你才有鬼的神情。

孙悟空嘿嘿一笑，掂了掂手中那假妖丹，语气带着戏谑：

“净化？何必那么麻烦？”

他目光扫过程咬金等将领，又看向金蝉子，最后定格在灵吉菩萨那紧张的脸上，咧嘴道：

“既然菩萨口口声声说要降妖伏魔，为民除害，以示佛门清白......”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看着灵吉菩萨眼中闪过一丝不妙。

“不如就请菩萨当着俺老孙，当着圣僧，当着这数万大唐儿郎的面......”

孙悟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煽动性：

“亲手毁了这妖丹！以正视听！让大家都看看，佛门降妖伏魔的决心！”

“轰！”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点燃了全场！

“对！毁了它！”

“当着面毁了！让我们看看！”

“菩萨，快动手啊！”

数万大军齐声呐喊，声浪如同海啸，震得黄风岭瑟瑟发抖！

无数道目光灼灼地盯着灵吉菩萨，充满了逼迫与审视！

程咬金更是唯恐天下不乱，挥舞着宣花斧吼道：

“灵吉菩萨！是真是假，毁了这劳什子妖丹便知！莫非你舍不得？”

金蝉子立于军前，白衣飘飞，并未出声，只是那平静的目光，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压力。

灵吉菩萨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毁了？

这让他如何毁？

若真出手毁去，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方才那番净化的言辞是放屁？

日后若被揭穿这是假货，他这菩萨颜面何存？佛门威信何存？

可若不动手......眼下这情势，他如何下台？

这泼猴！

分明是挖好了坑，逼着他往里跳！

去他娘的量劫主角！这猴子简直是个祸害！

灵吉菩萨心中将孙悟空咒骂了千万遍，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握着飞龙宝杖的手微微颤抖。

毁也不是，不毁也不是！

他从未想过，自己堂堂灵吉菩萨，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猴子和一群凡人，逼至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菩萨，犹豫什么？”

孙悟空晃着手中的假妖丹，金睛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莫非这妖丹......有什么问题？”

“还是说，菩萨方才所言......都是假的？”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狠狠砸在灵吉菩萨的心头。

灵吉菩萨猛地抬头，对上孙悟空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佛心震荡，几乎要当场吐血！

他知道，自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