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楼道抽烟,从窗户那里看见你坐在外面的草坪上掉眼泪。”
宋青雾微微僵住。
宗聿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又有湿湿热热的泪水打湿他的指腹,他眼睛看着她,像是有点无奈地笑了下,
“你知道你那天哭了多久吗?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眼泪这么多。”
宋青雾没有再说话。
宗聿垂眸注视着她,沉默了片刻,声音很低很轻地开口,
“宋青雾,你的眼泪在我心里落了八年。”
八年的眼泪,在他心里落了一片湖。
一片叫宋青雾的湖。
宋青雾仰头看着他,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宗聿……”
宗聿笑了笑,难得有点温柔的笑,他伸手接住她的眼泪,捧着她的脸,轻轻帮她擦拭掉,
“所以,走吧,宋青雾。”
“我不想再看你哭了,那个人是谁都不想。”
“我也不行。”
宋青雾没有说话,只望着他,眼睛和鼻子都都发酸,她不想再哭。
她抬手,用手背捂住眼睛,再拿开,
“所以你是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打算让我走了是吗?”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的想要跟她结婚。
他不想要她无条件的弥补和纵容,不想要她的委曲求全和愧疚。
也不想她独自咽下那根刺。
否则他不会挑在周末民政局不上班的时间带她去领证。
不会忽然带着她去纹身,也不会在船上送给她手表,又故意让她喝酒,丢掉她的戒指。
他不要用戒指套牢她,他要给她时间、给她自由,让她找到她自己,只做宋青雾。
可是,可是——
宋青雾眼眶胀痛,心脏也跟着一起泛起潮湿,被淹没。
她抬起手,挡住眼睛,强忍住眼泪,低头看着脚下的旧地板,
“可是,我要去哪里?”
她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去哪里。
从十七岁开始她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流浪,流浪到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
宗聿低头看着她,手掌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告诉她,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为你自己。”
宋青雾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宗聿垂眸注视着她,不厌其烦地擦掉她的眼泪,
“为你自己活一次,为十七岁的宋青雾活一次。”
“没有人值得你失去你自己,
我是,你母亲也是。”
他停了停,很轻地笑了声,眼睛却很认真,
“因为,
宋青雾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全世界最珍贵。”
老旧客厅里有楼上楼下隔壁起床传来的声音,咚咚当当。
宋青雾眼睛再度变得有些模糊,但还是用力去看他。
模糊的视线里,宗聿的脸仍旧冷硬而锋利,但看向她的眼睛却漆黑,温柔,装满了她的倒影。
她低头强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又深深的呼吸,还是忍不住低低哭出声音。
宗聿抱住她,用力将她的脸摁进自己胸膛。
“再给你一分钟时间。”
他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然后,拆开这封信,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不准拒绝。”
他把他手上的信封塞进她掌心。
湿热的掌心,手指交抵。
但她没有再拒绝。
宋青雾也决定找回宋青雾。
一分钟的时间而已,她的眼泪再度变成一片湖泊,完全地将他的心脏泡开。
宗聿放开她。
宋青雾手上捏着信。
“拆开看看。”宗聿说。
她手掌微微有些发抖,但还是慢慢撕开信封。
信封撕掉,里面是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和一张没有目的地的航班机票。
眼泪再次砸落下来。
宋青雾抬起手,用掌心捂住眼睛。
宗聿这一次没有抱她,只是摁着她的肩膀,强硬而坚定地告诉她,
“宋青雾,离开北京吧。”
他声音很平静,给她力量和勇气,
“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直到你找回你自己。”
“我永远在北京等你。”
“宗聿。”
宋青雾捏着支票和航班机票,不管不顾地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
“我舍不得你,宗聿,我舍不得你。”
她哭出声,第一次如此用力地去抱一个人,好像用尽全部的力气。
从十七岁开始,这么多年,他们的人生早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盘根错节纠缠不休。
她对他有过爱,有过恨,有过怨憎,有过愧疚,也有过偶尔几个念头和片刻想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
甚至在昨天,她想要再一次丢掉自己,用余生跟他纠缠不休。
但到了这一刻,终于要斩断了。
“不要哭,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面。”
他的怀抱温热,宽大,好像可以抵挡所有的狂风暴雨,永远为她打开,
“记得我昨天送给你的手表吗?”
他捧起她的脸,额头跟她相抵,在她一片模糊的视线里开口,
“如果有一天它坏掉了,记得回来找我修。”
“宋青雾,我永远在北京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