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辛将骨片仔细收进自己围裙下的一个暗袋里,动作谨慎得如同藏起一颗火种。完成这个动作后,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重新抬起,里面的贪婪光芒已经收敛,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但某种专注度提升了,仿佛郑瘸子和易子川从他眼中的“潜在货物”暂时升级为了“交易对象”。
“回声骸骨……”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摩擦着干燥的空气,“那种东西……不常见。能量倒灌像是消化不良的呕吐,喷上来的东西杂乱无章,能保留完整‘声音’的少之又少。”他转过身,佝偻着走向棚户,“进来。站着说话,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棚户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和怪异。四壁挂满了各种难以名状的器官、骨骼碎片和矿物结晶,都用细绳或铁丝穿着,像是一场恐怖收获节的装饰。一张用巨大金属板搭成的粗糙工作台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台上散落着更多奇形工具,以及几个敞开的瓦罐,里面浸泡着不同颜色的组织,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气味。角落里堆着一些卷起来的、似乎是鞣制过的怪异皮革,以及几捆用筋络捆扎的骨头。风灯被挂在棚顶一根突出的骨刺上,光线摇曳,让影子在墙壁上扭曲舞动。
老辛没招呼他们坐——这里也根本没有可坐的地方。他走到工作台旁,在一个堆满细小骨片的区域翻找起来,那些骨片颜色各异,有些还闪烁着微光。
“几年前那次大倒灌……”他一边摸索一边用那平直的语调说着,“确实冲上来不少‘新鲜’玩意。大部分没用了,能量散尽,或者沾染了不该有的‘杂质’。”他拿起一片淡蓝色的、像是鸟类鸣骨的碎片,放在耳边听了听,随即嫌弃地扔到一旁,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垃圾堆里的‘声音’,多是残破的尖叫、无意义的嘶吼、临死的诅咒……有用的信息,比沙里淘金还难。”
易子川屏住呼吸,尽量不去深想那些罐子里泡的是什么,也不去解读墙上那些“收藏品”的来历。郑瘸子则冷静地观察着老辛的动作和棚内的细节,像是在评估这个“收尸人”的专业程度和可信度。
突然,老辛的动作停住了。他从一堆灰白色的碎骨底下,抽出了一段约莫手指长短、暗沉无光的深褐色骨条。这骨条看起来毫不起眼,表面布满细密的孔洞,像是被蛀空了。
“这个,”老辛将骨条举到风灯下,他的眼神透出一丝极淡的奇异神色,“是从一具‘聆讯者’的残骸里找到的。那家伙大概是想趁乱往上爬,结果被逆流的能量撕碎了。”
“聆讯者?”郑瘸子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称谓有些陌生。
“一种生活在深层能量流里的可怜虫,以捕捉信息残响为食。”老辛解释道,语气里听不出是怜悯还是鄙夷,“它们的听觉骨很特别,能像海绵一样吸收声音,甚至能记录下一些……景象的余韵。不过,这块骨头受损严重,里面的‘记录’支离破碎。”
他看向郑瘸子:“你们要找的‘回声骸骨’,如果是想清晰地听到过去某个特定声音,这块骨头做不到。但它或许能让你们‘感受’到某个短暂时刻的碎片——混乱、模糊,而且伴有强烈的情绪残留。风险不小,可能会听到不该听的东西,搅乱心神。”
“我们需要的,正是关于那次能量倒灌时,某个特定区域的‘声音’或‘景象’残留,哪怕只有一瞬间。”郑瘸子沉声道,“代价是什么?除了那枚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