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的夏天，天亮得格外早。温心语在阳光洒满房间之前就醒了。没有北京那挥之不去的闷热和心悸，只有干爽的空气和窗外清脆的鸟鸣。她侧过身，银角不知何时已经从床尾挪到了她枕边，蜷成一个蓬松的银色毛团，脑袋枕着她的手臂，睡得正香，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发出细微的呼噜声。</p>
温心语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它柔软的长毛。银角迷迷糊糊地“喵”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只是下意识地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亮了。这份毛茸茸的、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温暖，像一剂无声的良药，熨帖着她心底最后一点残存的惊悸。</p>
她拿起床头柜上静音了一夜的手机。屏幕亮起，不出所料，又是一堆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几乎全来自汪苏泷。她点开微信，跳过那些充满了焦虑、道歉和哀求的长篇大论，目光落在最新的一条上，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多：</p>
「心语，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睡不着，闭上眼都是你害怕的样子…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哪怕就让我知道你安全，让我远远看一眼也行…求你了…」</p>
字里行间透着浓重的疲惫和卑微。温心语看着那行字，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涩，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没有回复，只是退出了聊天框。</p>
这时，经纪人徐丹宁的信息也跳了出来，语气比之前更加无奈和担忧：</p>
「心语，泷哥状态真的很差。昨天一整天就喝了半碗粥，还是我硬塞的。问他吃什么，他就说‘随便’，感觉吃饭就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再这样下去，他身体要垮了。你…能给他透个底吗？或者至少…让他知道你是安全的？」</p>
温心语盯着这条信息，眉头微微蹙起。几天没好好吃饭？为了活着而吃饭？这确实…不像他。她脑海里浮现出汪苏泷那张总是带着点孩子气笑容的脸，此刻大概只剩下憔悴和失魂落魄。心口那点酸涩感又重了几分。</p>
她抱着手机，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汪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砂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汤，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客厅。汪爸爸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报纸，银角也跟着溜达出来，跳到温心语常坐的单人沙发上，占好了位置。</p>
“妈。”温心语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p>
“哎，醒啦？”汪妈妈立刻关小火，擦着手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睡得还行？没做噩梦吧？银角没闹你吧？”</p>
“睡得挺好，银角可乖了。”温心语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妈，您…能不能帮我给汪苏泷打个电话？”</p>
汪妈妈一愣：“给他打？干嘛？让他别烦你了？”</p>
“不是，”温心语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您就…像平时那样，给他打个电话，客套一下，问问他在干嘛。然后…您就假装无意间问一句：‘心语在你旁边吗？她睡醒没？’ 千万别提我在这的事儿。”</p>
汪妈妈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意图，眼睛也亮了起来，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哎哟，你这小机灵鬼！行！妈懂！这就打！看他小子怎么圆！”</p>
汪妈妈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汪苏泷的电话，还特意按了免提。温心语屏住呼吸，站在旁边听着。</p>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传来汪苏泷沙哑得厉害、明显带着浓重鼻音和疲惫的声音：“喂…妈？”</p>
“小泷啊，”汪妈妈语气如常，带着东北口音特有的爽利，“吃早饭没啊？听你这声儿，昨晚又熬夜写歌了？可别累着！”</p>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汪苏泷有些干涩的声音：“嗯…吃了点。妈您放心，没事。” 声音明显中气不足。</p>
“哦，那就好。”汪妈妈装作不经意地继续，“对了，心语在你旁边不？她睡醒没？这都几点了，别让她饿着肚子睡懒觉。”</p>
关键问题来了！</p>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温心语甚至能想象到汪苏泷此刻拿着手机，脸色惨白、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谎言的慌乱样子。</p>
几秒钟后，汪苏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强自镇定的轻松，甚至试图挤出一点笑意：</p>
“啊…心语啊？她…她还在睡呢！睡得可香了！昨晚上睡得早…对，睡得早。您别担心，我看着她呢，等她醒了我就叫她起来吃早饭，保证饿不着您儿媳妇！”</p>
他说得煞有介事，仿佛温心语真的就在他北京的公寓里安睡。</p>
温心语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来！这笨拙的谎言！她都能想象到他此刻额头上肯定冒汗了。汪妈妈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对着温心语做了个“没眼看”的口型，强忍着才没当场戳穿他。</p>
“哦~睡得香就好！”汪妈妈拖长了调子，语气听起来十分“欣慰”，“那你可得好好照顾着！别毛手毛脚的！行了，妈也没啥事，就问问。挂了，你忙吧！”</p>
“哎！妈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再见妈！”汪苏泷如蒙大赦，赶紧挂了电话。</p>
电话一断，汪妈妈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哟我的天！这小子！撒谎都不会撒！那声音虚的，我隔着电话都替他脸红！还‘睡得可香了’？他怕是连心语影子都摸不着呢！”</p>
温心语也忍俊不禁，刚才因为徐丹宁信息带来的那点担忧，被汪苏泷这笨拙又狼狈的谎言冲淡了不少，心里反而升起一种小小的、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哼，让你找不到我，活该着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