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诈师表面惊讶而又迟疑:“父王……”</p>
教父又微笑看他,“你是内鬼阵营的二王子,将来要为内鬼阵营拼搏分忧。”</p>
欺诈师唇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这一步,看来成了。</p>
不过他还是答道:“是。”</p>
“以后,有时间多来几趟。孩子,先回去吧。”</p>
欺诈师退下,而教父从抽屉里掏出那张早已泛黄的合照,那上面定格着他发妻,与这个孩子的美好回忆。</p>
这个孩子对敌人是有几分狠辣,但目前来看,不会搅得内鬼阵营不宁,倒是极好的,野心不大。</p>
自己的长子,虽然暂未立为继承人,但一直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可惜他太过不学无术,且无法心静,自己还得敲打敲打。</p>
与此同时,间谍在自己的宿舍里不安走动。</p>
欺诈师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p>
他还活着吗?</p>
正当他思考之时,欺诈师回来了。</p>
这次他更风光了,红色锦袍垂落,头上是个小王冠,还有一个小钻石镶嵌于上,脖上的金锁片似乎经过了细心擦拭,更亮了。</p>
间谍也想起来了,想起来那块金锁片的来历,又看他这身衣服,猜出了他的身份,正想亲热的喊他“小鬼”,心中忽涌上心酸,徒儿已不是那个能与他快乐相处的徒儿了,他们终究有隔阂。</p>
“参见二王子殿下。”</p>
间谍的语气欢喜又带些失落,欺诈师将他拉起:</p>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不必如此。正常称呼就好。对了,教父大人让我通知一声,让我叫你去他的办公室领赏。快去啊,徒儿等你好消息!”</p>
间谍高兴地去了,而欺诈师远远望着,不知为何,笑得意味深长。</p>
间谍走到教父办公室门口时,脚步顿了顿。</p>
他伸手理了理那件破披风——方才被欺诈师拆穿时还嘴硬,此刻却没了半分玩笑的心思。</p>
推门进去,教父正对着那张泛黄的合照出神。</p>
见他进来,指了指桌角的锦盒:</p>
“你带他多年,辛苦。这是给你的。”</p>
锦盒里是枚银质令牌,刻着“护驾”二字,在内鬼阵营里,凭这令牌能调遣十名内鬼,算是极重的恩宠。</p>
间谍刚要谢恩,却听教父忽然开口:“你可知他颈上那锁片,原是我给发妻的定情物?后来她怀次子时,特意请工匠改小了尺寸。”</p>
间谍垂眼:“大人有福气。”</p>
“福气?”</p>
教父笑了声,声音沉了沉。</p>
“可次子出生那年,内鬼和船员的战事正紧,发妻带着孩子避去城郊别院,却遇上了叛徒——那叛徒原是我长子的保姆,被船员收买了,要把孩子带去换赏钱。”</p>
他抬眼看向间谍,目光冷如薄冰。</p>
“你说巧不巧,那保姆逃出城时,遇上了个自称‘走太空的骗子’,被人用假消息引去了反方向,等她察觉不对,孩子早就被人带走,再没了踪迹。”</p>
间谍的手猛地握紧了锦盒,凉意漫上,却抵不过他心凉。</p>
“我查了十年,”教父慢悠悠地说,“查到那‘骗子’后来混进了内鬼阵营,还收了个徒弟。更巧的是,他徒弟的眉眼,跟我发妻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顿了顿,忽然问,“你说,当年那个‘骗子’,是不是该领份更大的赏?”</p>
间谍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惶。</p>
而教父敲了敲桌面,桌下暗格弹开,里面放着枚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个“骗”字——</p>
——那是他早年混太空时,为了方便行事用的化名牌。</p>
“师父当年救我,可不是偶然吧?</p>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间谍回头,见欺诈师站在那儿,身上的红锦袍沾了点雨丝,小王冠斜斜地压着金发,却没了方才的半分稚气。</p>
他走进来,从颈上摘下金锁片,递到教父面前:</p>
“这锁片内侧刻的小字,师父说当年被保姆磨掉了,其实是他后来找人补刻的吧?原字是‘念安’,他改成了‘归’——怕我太早知道身份,反倒露了破绽。”</p>
欺诈师又转向他,笑了笑:</p>
“您总说我是全基地最年轻的内鬼,其实您才是最厉害的。一边假装提携我,一边暗中查内鬼里的叛徒,连父王也要要查我身份,都是您故意想办法让锁片发出声响,引父王注意的吧?”</p>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p>
“您怕我认回父王,就忘了当年是谁把我从枫林里抱回来,才故意在我去见父王前说那些‘小心行事’的话,其实是在提醒我——别露了咱们俩的底。”</p>
间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p>
他何曾如此两面,何曾如此狡猾,何曾——心机至此?</p>
他盯着面前的欺诈师,突然感觉,这么近,那么远。</p>
教父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笑了。</p>
他把那枚“护驾”令牌推到间谍面前:“看来该领赏的,确实是你。不过赏什么得改改——从今天起,你管着内鬼的情报营,辅佐二王子。”</p>
间谍愣了愣,抬头时,见欺诈师正冲他眨眼睛,跟小时候他偷偷塞糖给这小鬼时一个模样。</p>
他忽然松了口气,拿起令牌,又习惯性地想嘴硬,话到嘴边却成了:</p>
“那……那金星还得分我一半。”</p>
“成啊,”欺诈师笑着应,“不过下次您破了披风,得跟我说实话——我早让人给您做了件新的,比这‘流行款’好看多了。”</p>
欺诈师回到宿舍时,小王冠被他随手扔在桌上,发出轻响。</p>
镜中那张脸,眉眼弯处、鼻翼弧度,全是照着教父亡妻留下的画像仿的,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分毫不差。</p>
“师父回来啦?”他转头时,又换上那副带点青稚的笑,迎向推门进来的间谍。</p>
间谍手里捏着情报营的令牌,怔了怔:“教父……真让我管情报营?”</p>
“那还有假。”欺诈师递过杯热茶。</p>
间谍喝了口茶,忽然叹道:</p>
“其实……当年在枫林见你,我就觉得你眼熟。后来想起那金锁片,更信了是天意。”</p>
欺诈师垂眸轻笑:“师父,可不是天意嘛。” </p>
他颈间的金锁片泛着光,背面被女帝磨掉了原有的“念安”二字,刻了个极浅的“归”,但没人知道,最底层还藏着个被彻底磨平的“凌”——</p>
那是他原本的名字,他不是什么“二王子”。</p>
深夜,他借着给教父送宵夜的由头,绕去了情报营。</p>
间谍正在翻旧档,见他来,随口问:“怎么还不睡?”</p>
“想看看师父忙什么。”</p>
他凑过去,目光落在一叠泛黄的卷宗上,最上面写着“第四方覆灭案”。</p>
卷宗旁压着张老照片,是个梳双髻的小女孩,眉眼竟和他现在有三分像——</p>
那是第四方首领的女儿,当年被教父下令满门屠戮时,据说才七岁。</p>
间谍没注意他的神色,自顾自道:“这案子当年闹得大,听说第四方首领死前,把唯一的孩子藏在了暗道里……可惜没找到,估计早没了。”</p>
欺诈师轻轻敲了敲卷宗,笑了:“说不定还活着呢。”</p>
他转身往外走,走廊尽头的窗映着月,颈间的金锁片贴在皮肤上,凉得像块冰。</p>
女帝说,等他拿到内鬼阵营的兵符,就告诉他暗道的位置——那里藏着第四方仅存的旧部,还有他真正的名字。</p>
至于教父的亲生儿子?</p>
听说当年被保姆带走后,其实是落在了女帝手里,如今,杀了。</p>
女帝说,等他坐稳了位置,就“让”那真王子“意外身亡”。</p>
到时候,谁也不会再记得有过一个叫“凌”的孩子,只会知道内鬼阵营有个得教父疼爱的二王子,是间谍一手带大的好徒弟。</p>
他想起女帝送他来时说的话:</p>
“改了脸,就能藏住恨了?不,是让恨长在骨头上,笑着把欠你的都拿回来。”</p>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叩门。</p>
他忽然觉得,那真王子说不定也在等——等一个机会,让这场用脸和谎言搭起来的戏,彻底散场。</p>
但,他回不来了。</p>
5060字奉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