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尾即刻停步。
只见公子走到那人身边,探出苍白指尖,用袖口轻轻拭去那人眼角血污。
"安心去罢,"他凑近那人耳畔,声音低得只有彼此能闻,"你女儿…我会让人好好照料。"
囚徒瞳孔骤缩,喉间咯咯作响,终是颓然瘫软下去。
暗门合拢后,余尾才再度近前:"上次追着咱们的那个仵作查清了,是燕王府的人,专盯着公子,就等着咱们再犯错呢!"
江随倚回软枕,闭目揉着太阳穴:"朱泊瑾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可要……"
他打断,"他手里有权,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动他?你切莫冲动行事。"
——
次日,翰林院偏厅。
江随整理着昨日校勘的一些残卷,忽闻外间一阵寒暄声。
徐阶亲自引着位绯袍官员进来,那人约莫五十上下,面白微须,腰缠银鱼袋,正是光禄寺卿李文远。
“李大人放心,寿宴需用的祝文早已备妥。”徐阶笑着让座,“待会儿便让修撰们送来过目。”
李文远颔首落座,目光扫过厅内诸人,在江随身上顿了一瞬,眼神不算友好,看得人脊背生寒。
江随起身行礼:“下官见过李大人。”
李文远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答,转头又与徐阶谈笑风生。
直至商议到寿宴座次安排,徐阶唤道:“明夷,将万寿图录取来。”
江随应声去取。
李文远轻笑:“徐公这位状元郎,倒是比传闻中还……单薄些。”
语气里的轻蔑,连掩饰都懒得。
图录取来,徐阶吩咐江随近前解说,江随一开口,李文远便垂眸拨弄茶盖,瓷杯碰撞声总恰巧盖过他的话音,几次三番,连徐阶都察觉不对,笑着打圆场:“李大人可是嫌年轻人说话太文绉绉?”
李文远这才抬眼,皮笑肉不笑:“哪里,江状元声如碎玉,只是本官耳背,听不清些绵软腔调。”
这话已是当面折辱,满厅翰林皆屏息,偷眼去瞧江随。
却见那人依旧神色平静,只微微躬身:“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他的声音清润如常,倒显得找茬的人小家子气。
李文远冷哼一声,甩袖起身:“本官还有要务,徐公明日将文书送至光禄寺即可。”
临走前又瞥了眼江随,目光满是厌恶。
徐阶轻叹一声,招手让江随近前。
“明夷可知道……李大人为何如此?”老学士声音压得低,“此事本不该提,本官料想你父亲应当是没有对你说过,但今日这般情状,你需心中有数。”
江随垂眸:“下官愚钝。”
“光禄寺卿有位嫡女,名唤李晚照。”徐阶指尖沾了茶水,在案上写了个“晚”字。
“去岁及笄,才貌双全,求亲者踏破门槛。李大人却独独相中你兄长……”
那时江疏影尚未入宫,已是名动京华的才子,两家父亲私下议亲,安排儿女在澄心园相见。
谁知素来温润的江疏影竟当场冷脸离去,次日更递帖直言“此生不娶”。
“李小姐因此大病一场,至今未嫁。”徐阶苦笑,“后来你兄长入宫……李大人只当他是宁肯自残也不愿娶自家女儿,这怨气自然迁怒整个江家。”
江随指尖微凉。
原来还有这般因果。
“李大人掌管宫廷宴饮,日后难免打交道。”徐阶拍拍他肩,“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忍一时风平浪静。”
江随躬身:“谢大人提点。”
此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江随有两大疑点。
其一,兄长向来温润如玉,怎么会当场令人家姑娘难堪?
其二,既然兄长不喜,为何父亲要安排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