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中"明入地中"之象,寓意君子韬光养晦。
倒是配他。
想到这里,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江明夷何在?”
下首的江随见此,走到中央跪了下来。
皇帝恢复威严:"听闻江公子博览群书,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这话说的毫无道理,江随在扬州时行事低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几个外人认得他。
不过江随垂首:"陛下过誉。"
音色如清泉击石。
朱泊彦贪婪地摄取着每一个音节,目光在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流连。
三年思念,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相认,甚至不能表现出半分特别。
不过……看江随的表情,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真是伤心。
"观昀。"他唤道。
站在龙椅侧后方的蓝衣太监应声上前:"奴才在。"
"给江大人和江公子上茶。"朱泊彦吩咐道,"用朕珍藏的雪顶含翠。"
江疏影躬身应是,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
茶上来后,朱泊彦刻意与江瞿谈论政务,余光却一直锁在江随身上。
年轻人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江疏影为他添茶时,他用气音唤了声"兄长",却被对方一个轻微摇头制止。
这一幕落在朱泊彦眼里,让他胸口发闷。
他不想让江随如此痛苦,可这局面……全因一场荒谬的误会。
时间倒回三个月前。
御书房里,朱泊彦正在批阅奏章,太监总管突然来报:"陛下,江瞿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朱泊彦笔尖一顿。
江瞿?江随的父亲?他放下朱笔:"宣。"
江瞿进来时面色凝重,行礼后竟直接跪地不起:"臣……有罪。"
"爱卿何出此言?"朱泊彦疑惑道。
"臣昔日,曾依附废太子。"江瞿额头抵地,"如今陛下登基,臣本应引咎辞职,但……"
朱泊彦挑眉。
他早知道江瞿是太子党,但此人能力出众,又非核心党羽,更何况还是江随的父亲,他本打算既往不咎。
如今主动请罪,倒是出乎意料。
"爱卿不必如此。"他温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江瞿却不起身,反而更加惶恐:"臣……臣斗胆,想送长子入宫……侍奉陛下。"
"什么?"
朱泊彦一时没反应过来。
"臣长子江疏影,年方二六,才貌双全……"江瞿声音发抖,"若陛下不弃,臣愿送他入宫……"
朱泊彦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他什么时候表现出对江疏影有兴趣了?正要拒绝,忽然心念一动。
江疏影……不就是江随的兄长吗?
"爱卿,"他试探道,"你家中,可有其他未婚子嗣?"
江瞿身子一颤:"回陛下,还有一幼子江随,体弱多病,不堪驱使……"
不堪驱使?那个在江心亭让他一见倾心的少年,在父亲口中竟成了"不堪驱使"的病秧子?
他本想直接点明,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此事容后再议。"他淡淡道,"退下吧。"
本以为江瞿会知难而退,谁知一个月后,宫中突然多了个新太监。
正是江疏影。
朱泊彦得知时气得摔了茶盏,却已无法挽回。
他总不能说"朕看上的是你小儿子,把那个没阉的送来"吧?
更荒唐的是,江疏影入宫后,朱泊彦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确实才华横溢,谈吐不凡。
若在正常情况下,他定会重用这等人才。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这江疏影也是可怜的,原本及冠就可以参加科考了,奈何那几年的皇太后逝世,当时的皇帝,也就是他的父皇,感念母后的教养之恩,就规定了三年内全国上下不许科考,也不许举办大型喜事。
于是就拖了三年,结果二十三时又逢祖母逝世,又等三年。
但凡他有个一官半职,也不至于被父亲直接送到宫里来当阉人。
宴会过半,朱泊彦发现江瞿父子已经行礼退出,江随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兄长,那眼神破碎得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