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站在原地没动，但那双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父亲，里面盛满了说不出的期待与怯意。

江瞿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儿子面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长高了！"

他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胡茬扎得江随缩了缩脖子。

这时，第二辆马车的帘子也被掀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利落地跳了下来。

江疏影穿着宝蓝色锦袍，眉目如画，活脱脱一个少年版的江瞿，只是气质更加温润。

"随弟！"

他一眼就看到了父亲怀中的弟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江随在父亲怀里扭了扭，江瞿会意，将他放下。

只见那个平日冷淡的小人儿突然迈开步子，朝兄长奔去，虽然跑得不快，却已是这孩子极少表现出的急切。

江疏影蹲下身，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弟弟："想不想兄长？"

江随把脸埋在兄长肩头，轻轻点了点头。

江疏影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自己的衣襟，心头一酸，将弟弟搂得更紧。

"疏影，别勒太紧，"江瞿在一旁提醒，"随儿身子弱。"

江疏影连忙松开些，却见弟弟反而往他怀里钻了钻，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他低头看去，正对上江随抬起的脸，那张总是冷淡的小脸上此刻满是依恋，琥珀的眼睛里盛着水光，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乖，不哭。"江疏影用袖子轻轻擦去弟弟脸上的泪水，"兄长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还有新出的连环画……"

江随这才破涕为笑，虽然笑容很浅，却如冬日的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明媚得不可思议。

"哎呀，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门内传来丫鬟的惊呼，接着是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迎了出来，顿时门口热闹非凡。

江瞿向母亲行礼，江疏影也规规矩矩地给各位长辈问好，江随抓着兄长的衣角不放。

"瞧瞧这小哥俩，"老夫人笑道，"随儿平日跟谁也不亲近，偏就黏他兄长。"

"可不是，"大姑奶奶接话，"去年疏影走时，随儿躲在被窝里哭了好几天，药都不肯喝。"

江随耳根通红，把脸埋在兄长背后不肯抬头。

江疏影感觉到弟弟的害羞，转身将他抱了起来："随弟，咱们去看礼物好不好？"

江随点点头，环住兄长的脖子。

进了厅堂，江疏影放下弟弟，从行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看看。"

江随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京城点心：茯苓饼、蜜饯海棠……最下面还压着一本崭新的山海经连环画。

"喜欢吗？"江疏影问。

江随用力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

不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捧着那个小布包。

"给，兄长。"他将布包递给江疏影，声音轻巧。

江疏影打开一看，是六颗已经有些融化的松子糖。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眼眶一热："随弟一直留着等我回来？"

江随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你是傻子吗……"江疏影将弟弟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兄长不吃，都给你。"

江随却摇头，固执地将糖往兄长手里塞。

江疏影无奈，只好取了一颗含在嘴里："真甜，剩下的随弟吃好不好？"

江随这才满意地取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他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昙花一现，却让江疏影记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