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柳大夫惊呼,"小公子活了!"
殷絮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丈夫怀中。
而江随,这个本该夭折的婴儿,竟真的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只是经此一劫,他体质极弱,根本无法承受长途跋涉。
殷絮也因产后虚弱加上连日忧劳,大病一场。
最终,只有江瞿带着六岁的江疏影赴京上任。
临行前夜,江疏影将那只心爱的木雕小马放在弟弟枕边:"随弟,这是兄长给你的礼物。你要快快长大,等身体好了就来京城找我。"
江随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无意识地抓住了兄长的手指。
江疏影突然哭了,扑在祖母怀里:"祖母,我不想走了,我想陪着弟弟。"
老夫人含泪安慰:"疏影乖,你爹爹需要你。等随儿大些,祖母就带他去京城找你们……"
次日清晨,江家大门外,江瞿抱着长子上了马车。
殷絮因病未能相送,只能由老夫人抱着江随在门口挥手。
马车渐行渐远,江疏影从车窗探出头,拼命挥手:"母亲!随弟!年前我会回来的!"
襁褓中的江随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
殷氏是第二年冬天没了的,自生完孩子后,她的精神就不大好,再加上儿子病弱,操心过多,忧虑致死。
自那以后,家中无人照料江随,江瞿想把他接到京城里去,老夫人不准,挪了间离自己最近的院子,亲自照看。
七年后。
彼时正值腊月。
江家大宅的厨房从寅时就开始冒热气,七大姑八大姨齐聚一堂,指挥着丫鬟仆妇们准备年货。
蒸笼里冒着白气的八宝饭,油锅里翻滚的狮子头,石臼里捣碎的年糕,甜香混着油香,飘满了整个宅院。
"三房的小少爷呢?"
大姑奶奶擦着额头的汗问道。
"昨儿不是说让他来尝尝新做的云片糕?"
丫鬟叹了口气:"那孩子又喝药呢。早起咳得厉害,老夫人让多加了味川贝,苦得很,这会儿怕是正难受着。"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慢慢挪进厨房门槛。
七岁的江随穿着月白色夹袄,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过分大的眼睛,琥珀色的,漂亮极了。
"随儿来了?"大姑奶奶立刻放下活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过来,刚出锅的云片糕还热乎着。"
江随安静地走过去,接过那片薄如蝉翼的糕点,小口咬了一下。
"甜吗?"丫鬟弯下腰问。
江随点点头,嘴角沾了一点糖霜,他没有说话,但那双黑眼睛微微弯了弯,看得人心尖发颤。
"哎哟,这小模样……"大姑奶奶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怎么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童似的,好看死了。"
江随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往后退了半步,却不小心撞上了端着蜜饯进来的丫鬟。
一盘糖渍梅子撒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他立刻蹲下去捡。
"小少爷别动!"丫鬟慌忙拦住他,"仔细扎了手!"
江随固执地将几颗梅子捡起来放回盘中,才默默退到一旁。
他站在那里,便如一抹随时会消散的影子,与周围热闹的年节氛围格格不入。
老夫人寻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牵起孙子的手:"随儿,药熬好了,跟祖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