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唐治悠悠醒来,精神便是一阵恍惚。
他还以为仍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某一顶毡帐中,直到手一抬,触到一团柔软,这才渐渐醒过神儿来。
然后,他才看到,依偎在他身边睡得正香的正是狸奴。
酣睡中的狸奴别有一种风情,唐治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涌起一抹柔情。
他不想惊扰了沉浸梦乡的狸奴,于是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拨开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捧光滑清亮的发丝,又将滑落到她身旁的锦衾,温柔地替她拉上。
唐治悄悄挪向榻边,他本想悄悄滑到榻边,再悄悄下地,如此便不至于惊扰了她,不料,就只是一动,狸奴便醒了。
狸奴一醒,立即陡然一惊。
她身子一弓,全身屈曲如蛇,膝一弯,腿一抬,便顶向唐治。
同时双臂一探,挟着一股凌厉的气机,便锁向唐治的喉咙。
在长达百天的跋涉战斗之中,其实所有人的精神都快绷到断弦了。
昨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可以彻底地放松心神。
一直没有机会让自己放松、踏实下来的狸奴,在清醒的那一刻,突然察觉身边有人,身体也有些异样,第一时间便以为被叶茹兵趁夜杀到了近前,立即疯狂地展开了反击。
“噗!砰!卟嗵!”
唐治匆忙之间避过了要害,但气刚刚提起来,腹部便挨了重重一击,险些把他刚提起的一口丹田气给撞散了。
接着便是凶狠的一记掌击,砍中了他的肩头,然后胸口挨了一记重拳,整个人滑向榻边。
接着又是一脚飞来,唐治横着飞出了床榻,重重地摔在地上。
唐治晕头转向地躺在地上,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虽然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觉得庆幸。
庆幸他们安然回到了陇右。
他刚刚醒来时,还不是产生了意识错觉。狸奴只是比他沉浸的更深罢了。
可见,长达百日一直绷紧的心弦,让她产生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好在,他们胜利归来了。
狸奴终于清醒过来了,然后她就发现,唐治被她拳打脚踢的踹到地上去了。
“大王,你……你没事吧?”
狸奴又怕又悔,想要冲下来扶他,这一动弹,才惊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适合下地的。
“没事?我堂堂郡王,被你踹到地上了,你觉得我有事没事?”
唐治板着脸故意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站,狸奴难免满脸红晕,低下了头去。
唐治见了,不禁心中一软。
从狸奴的反应,可见这些时日她所遭遇的处境是何等的凶险。
只怕时时刻刻,她的精神都处于紧绷状态。
唐治不禁一声轻叹,轻轻把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柔声说道:“这些时日,真苦了你。”
狸奴轻轻摇头,甜甜一笑,只为与心爱的人能平安喜乐、长相斯守。
于她而言,又有何苦?
……
唐治决定,在绥戎休整三天,再继续向金城赶路。
但是次日,罗克敌便点出四千精骑,其中一千披甲兵,一千轻骑,一千陷阵,一千仆从军,匆匆离开了绥戎城。
他很清楚,这是大王给他的一个机会。
如果真能把洛昂达生擒活捉,便是一桩可以载入史册的大功。
罗克敌对唐治的呵护关怀,自然感激不尽。
此时,洛昂达却在东谷大败了。
洛昂达所余的五千兵,在这一战之下,葬入谷中多达两千人,只剩下三千残兵败将穿谷而去。
眼见得一万一千人,俱都是精锐的精兵进入陇右,现在却只剩下区区三千的残兵败将,洛昂达不禁号啕大哭。
天杀的姚易然,他被坑了啊!
洛昂达逃到了东谷左近,便派人与姚易然联络,要求姚易然暗中协助,帮他出关。
可是,当初放他过关,是镇西军镇将姚易然,在接受了卢家的财帛美人收买之后,一时利令智昏做出的决定。
他赌的是,卢家的潜势力能保他;赌的是洛昂达出其不意直抵金城,唐治就算不死,只要他落荒而逃,声威大丧,也决不敢再对他作威作福。
至于他未发一矢,纵洛昂达过关,也大可用对方兵强马壮,出于谨慎等考虑,所以未敢轻率出战为理由搪塞过去。
可是,他没想到,唐治不在金城。
他没想到,他未向金城示警,可是金城那边却另有给力的消息渠道提前得到消息,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更没想到,洛昂达在陇右处处碰壁,而唐治孤军入叶茹,却是攻营拔寨,势如破竹。
唐治从绥戎城入关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