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这一跤摔得是真不轻。
可说来也巧,她这身子骨,原本就让饿得没什么劲儿。
这一栽,虽然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上,可也没能折腾出什么骨头缝里的重伤来。
就是额头那块儿,火辣辣地疼。
膝盖也磨破了皮,一股子黏糊糊的,带着腥气的热乎劲儿。
她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喘了半天的粗气。
那股子从额头传来的剧痛,伴着彻骨的凉意,让她原本就混沌的脑子,“嗡”地一声,彻底断了片儿。
夜幕沉沉,胡同里头,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家家户户的灯火,早都熄了个干净。
只有天边那几颗稀疏的星子,吝啬地洒下点儿微弱的光。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在,这会儿还是九月份。
入了夜,虽然有些凉意,可也不至于能把人给冻死。
要搁这再晚些日子,甭说冻死,就是冻个半死,那也够这老太太受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
昏迷之中的聋老太太,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头,有热腾腾的白面馒头,有冒着香气的肉包子,还有一大锅,粘稠得能拉丝的棒子面粥。
她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
直到胃里头,没了那股子烧灼的饥饿感,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哎哟喂……”
一声带着老迈的呻吟,从地上响起。
聋老太太那双浑浊的眼,慢慢地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还是一片漆黑。
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还在胡同里趴着呢。
昏迷了一场,倒像是真睡了一觉似的。
方才那股子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的饥饿感,这会儿竟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也许是那一点儿微薄的体力,得到了暂时的补充。
她深吸了一口气,使劲儿挣扎了一下。
那双因为年迈而显得有些僵硬的手,扶着墙根儿,一点点地,把自个儿撑了起来。
腿脚还是软的,可总算不是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了。
她忍着额头和膝盖的刺痛,拄着那根刚才掉落在旁边的拐棍,一步一挪,颤颤巍巍地,又往四合院走。
来时的路,虽然黑,可也走得跌跌撞撞。
回家的路,却像是远了百倍。
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叹息。
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等到她终于回到了四合院,又摸黑钻进自个儿那间屋子的时候。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累。
真他娘的累啊!
聋老太太“哐当”一声,把拐棍往地上一扔,整个人,就跟一滩烂泥似的,瘫坐在了炕沿上。
她又试着在屋里头翻找了一通。
这老太太平日里,日子过得是真敞亮。
反正有易中海两口子供着,啥都不愁。
所以屋里头,除了几件破烂衣裳,几件不值钱的破烂,哪儿有什么存粮?
连口凉水都没有。
摸来摸去,摸到一把米粒,却也不知道从何吃起。
她就这么干巴巴地饿着。
心里头那股子火气,烧得她浑身都疼。
“等着吧!等老身缓过劲儿来!”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非得让你们这帮白眼狼,一个个地,都给我好看!”
可眼下,肚子还是最大的问题。
她没办法,只能是草草地处理了一下额头和膝盖上的伤口。
撕了点儿旧布条子,胡乱地缠了几下。
然后,就着身上的疲惫,一头栽到炕上,蒙头大睡。
指望着,明天一早,能想个别的辙。
大不了,就给点儿好处。
这老太太手里可是还有这不少的积蓄的。
她寻思着,花那么点儿钱,总能换个热乎的烧饼,或者一碗稠乎乎的烂面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