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珠也一家家看过去,果然,苏州府织染行当里,唯有谢、沈两家,以及她的撷翠坊拔得头筹。
其余的,虽擅织、擅染,甚至是纹样独特可令人眼前一亮,但或多或少皆有瑕疵。
要么是生丝亮泽度不够,要么是染色不均,虽用了技法遮掩,但行家一过眼,总能看出来。
众人由左至右一个个长案看过去,在走到谢家、集霞庄和沈家织锦前,都发出惊叹。
撷翠坊的长案在右边倒数第四,许多人经过这三家后,已觉后面无人可胜出了,但元煦就坐在前头,也不好草草将手中竹签投出,便捏着继续往后转。
直到有一人走到撷翠坊长案前,轻呼一声。
“哎呦,好东西。”
这一声,将众人吸引过去。
这些个商号东家亦或掌柜都是爱物之人,只围着细细观摩却不曾上手。
有一位年岁稍大的,弯了腰险些贴到案台上。
“啧,咱苏州府什么时候又出能人了?这均匀透亮的色泽、这炼丝的工艺、毫无跳线漏针的精湛织法,当得魁首啊。”
谢泊玉和沈砚淮闻言,也凑了上去。
见他二人上前,有人将位置让了出来,沈沅珠心头一跳,呼吸微微一促。
谢歧正牵着她的手,此时只感觉身边人有些僵硬,便道:“觉得无趣?”
“不是。”
她扬起笑脸,抬手指了指人群围绕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
谢歧点头,拉着沈沅珠的手走了过去。
罗青双手交握站在撷翠坊长案旁,见沈沅珠走过来朝着她开心一笑。
过了今日,他们撷翠坊在苏州府,可就彻底打出名堂,能盖过谢、沈两家了。
沈沅珠心中也有些激动,正想回应罗青,就见谢歧站在她身前,将人给挡住了。
“……”
推开谢歧,沈沅珠自己凑了过去。
其实她也还没见过这幅完整的“福寿绵延”织锦。
样布给的时间不多,先前“套”谢家的耕织图又浪费了不少功夫。
时间紧迫,所以哪怕是她,也只看了一眼与谢家的对比织锦,还不曾亲眼目睹过结合《谢氏耕织图》以及《沈家染谱》双方技艺的织锦。
但时间仓促,本还可以更好一些。
沈沅珠隔着人群静静看着,忽然眼中发热。
或许她有些明白,为何谢三娘以及她娘亲,当初会定下谢沈两家的这门婚事了。
两家家传绝技的融合,竟然有这般令人惊艳的效果。
也难怪元煦将这场“样布”比拼,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来。
这样的技艺,便是拿到宫中匠人面前,也有可与之一较高下的底气。
难怪谢三娘和她娘亲,十几年也愿意等……
她双眼微红,为掩饰情绪不由将头转向一旁。
这一眼,她便看到了谢泊玉与沈砚淮眼中的惊讶。
尤其是沈砚淮,他站在撷翠坊的长案前,眉心紧蹙,仿佛已经看出了什么来。
许久,他站起身,转过头看向沈沅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