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后，是最后一次，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形同废人，隔三差五就要喝那人亲手端来的‘药’。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又裂开，直到深冬时节万物凋零，她的生命也终究即将走到尽头。</p>

<span>阿奴</span>“将军、将军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阿奴替您擦药，阿奴、阿奴……替您吹吹就不疼了呜呜……”</p>

慌乱的孩子跪趴于形销骨立的人身前，她伸出手似想抱抱自己的神，可又担心会弄痛了遍体鳞伤的神明。通红的眸子被泪水模糊，扭曲的视野中，阿奴又看见了屡屡于梦中看到的那抹浅笑。</p>

<span>玄女</span>“别哭，我不疼，已经、不疼了……”</p>

她没有力气端起茶盏，却也是，尚可勉强摸一摸这孩子的头，一如当年在战火中年将仅六岁的阿奴抱起时，温柔又谨慎的，摩挲了小姑娘的脸颊。</p>

<span>玄女</span>“阿奴，走吧，离开西昆，去哪里都好，越远越好。”</p>

她救不了西昆子民，救不了君王，甚至自顾不暇狼狈而落魄。</p>

<span>阿奴</span>“阿奴不走，阿奴哪儿都不去，我要留在这里照顾将军，将军……您、您就同王服个软吧，王其实，其实真的……关心您。”～</p>

小姑娘大力揉了自己的眼睛，又四下张望了须臾，复才瘪了嘴竭力忍住哭腔。</p>

<span>玄女</span>“不必劝了，我玄七一生征战四方，疆场庙堂都从未向谁服软示弱，便是死，我也是玄牝氏……最大的骄傲。她已经，不是从前的玟姬，我，也不再是曾经的玄女将军……自她决然要求长生起，这天下，就已然……没有玄女了。”</p>

<span>玄女</span>“阿奴，听姐姐话，出羌泽，永远不要再回来，不要和西昆……扯上半分关系……”</p>

<span>阿奴</span>“不，我不！”</p>

<span>玄女</span>“阿奴！”</p>

低声厉喝，起伏的情绪牵扯了她身上的伤，她连连咳嗽着，生生逼出了连串的泪痕划过脸颊。</p>

凤眸薰红，衬的她惨然的面色越加苍白。</p>

心急如焚伸出小手与她抚气，阿奴小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子甚至比她因伤痛扯掉的更加汹涌。</p>

<span>阿奴</span>“阿玄姐姐，阿奴听话，阿奴什么都听姐姐的话，你别激动别生气。”</p>

头顶微凉的手指轻轻梳理了她的长发，许久未笑的将军摸了摸小姑娘犹自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终是露出了数月以来最舒心的笑容。</p>

<span>玄女</span>“阿奴，你去告诉她，我答应吃尸蟞丸，我替她试药，让她来见我。”</p>

<span>阿奴</span>“好……”</p>

哽咽着，似是明白了什么的小姑娘鼓起勇气，终是生平第一次拥抱了她的神，她明白，这一次，或许就真是永别了。</p>

<span>阿奴</span>“阿玄姐姐！”</p>

<span>玄女</span>“别哭，人一生总归是要走到终点的，看不见终点的人生，该有多无趣，多寂寞，是不是？”</p>

她从来都将生死看得很淡，为什么，那个人却是疯狂的执着着呢？</p>

阿奴走了，在她的神明亲自目送之下，背着小小的行囊，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座养育了她十年的都城。</p>

小姑娘知道，是她的神放弃了最后的尊严，才换来了自己的自由和安全，所以她不能辜负玄女一片苦心，更不忍心留在这里，眼睁睁看她的神，被迫成为那种没了人性和思维的怪物。</p>

阿玄姐姐她，一定会很痛苦的吧？</p>

所以，她走了，带着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带着对玄女十年前于战乱之中拯救自己的感激，一步步，踏出了西昆这片让她爱之深，恨之切的土地。</p>

<span>羌玟姬</span>“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阿玄，阿玄你给我睁开眼睛，你醒过来！！”</p>

<span>羌玟姬</span>“不可能的，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明明就差一点儿就可以了，尸蟞丸，对，尸蟞丸！！”</p>

<span>西昆王卫</span>“王，将军已经断气了，尸蟞丸……没办法起死回生……”</p>

<span>羌玟姬</span>“滚！都给我滚，没用的东西，滚出去！”</p>

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哆嗦着的朝臣医馆更是忙不迭退出，遍地狼藉间，裹着素白袍的玄女似破碎的瓷娃娃蜷缩着，大片大片的血色，自她单薄的衣料里渗出，只在顷刻间便将人染成了个血娃娃。</p>

那双素来清明的凤眸紧紧闭合着，纤长浓密的睫毛也再不会因着痛楚接连颤抖，她的脸是苍白的，却依旧精致美丽触目惊心。</p>

死生，不见。</p>

苍白的唇角噙着嘲讽，这人如是开口，空洞的眼神却是望着虚无的穹顶，哪儿还看得出昔年疆场驰骋时的意气飞扬？</p>

终究还是更向往着那片天空，至死，她都只想成为那翱翔苍穹的自由玄鸟。</p>

君王没料到到了最后，这倔强的人儿竟还有力气自戕于自己的面前，那柄染满了玄七鲜血的长剑只在刹那间，便断成了数截散了锋芒，一如她眸中再也寻不回的意气风光。</p>

衣着华丽的女人伸手捂头，脑中有很多碎片记忆，疯狂的冲击她已然濒临崩溃的神经。</p>

好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