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吟扶着粗糙的树干，指甲深深陷入树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全身的颤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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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小燕子担忧地扶住母亲的手臂，却被那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是不是刚才人多气闷？您坐下来歇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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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机械地被女儿搀扶着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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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杜雪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一直瞒着娘，永琪他爹是...当今圣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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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绞着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阿娘，这事说来话长。当初我进宫是因为给紫薇送信物，后来阴差阳错被皇阿玛误认成格格，皇阿玛对我特别好，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后来虽然真相大白，但他还是认我做义女。"她眼睛亮起来，"真的，皇阿玛对我可好了，皇阿玛让我去尚书房学习认字，虽然总是闹笑话，知道我爱吃雪片糕，每次都会特意让御膳房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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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别说了！"杜雪吟猛地打断女儿，声音尖锐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看到小燕子惊愕的表情，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娘只是...太意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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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您是不是不喜欢皇阿玛？"小燕子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反常，"您刚才在屋里说话怪怪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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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的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多想现在就告诉女儿真相——那个你口口声声叫"皇阿玛"的人，就是害死你亲生父亲的凶手！那个对你嘘寒问暖的帝王，手上沾着你父亲的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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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小燕子肚子里的孩子，杜雪吟硬生生咽下了冲到嘴边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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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只是太累了。"杜雪吟疲惫地闭上眼睛，"突然见到皇上，有些紧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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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松了口气，亲昵地靠在母亲肩头："我就说嘛！皇阿玛人可好了，他还给南儿准备了白玉平安锁，上面刻着'福寿安康'四个字呢！"她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永琪说，等孩子出生后，皇阿玛还要亲自赐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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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每一声"皇阿玛"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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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杜雪吟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小燕子轻呼出声，"如果...如果永琪要带你回皇宫，你会跟着他回去吗？"</p>
小燕子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但很快又笑起来："不会的，阿娘！我不会回去的！永琪答应过我，他会陪着我和孩子，我们到时候就在大理生活。皇宫虽然富贵，但我们这群人都更喜欢这里的自由自在。永琪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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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她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那就好..."她喃喃道，伸手为女儿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云儿，你去面馆招呼皇上他们吧，娘先回贺家大宅给你做鲈鱼羹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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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小燕子撅起嘴，拉住母亲的手臂摇晃着，"有永琪他们在呢，我想陪着娘，面馆不缺人手。"她眼睛突然一亮，"阿娘，我想听你讲爹的故事！我哥都没给我讲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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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娘给你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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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快讲嘛！"小燕子晃着母亲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爹当年是不是特别威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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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记忆都吸进肺里。"你爹啊..."她的声音轻柔下来，目光越过院墙，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那年江南发大水，七个州县都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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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江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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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暴雨已经下了半月，萧之航踏着泥泞的小路，靴子早已湿透。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打在他腰间悬着的长剑上。剑鞘上刻着细密的云纹，在雨水中泛着冷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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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侠！前面就是灾民安置处了！"带路的少年阿言指着远处一片简陋的草棚，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妹妹从昨天开始就发热，求您给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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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之航点点头，加快了脚步。草棚区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药草的苦涩气息，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看到陌生人进来，眼睛里满是警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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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让开！官爷来发粥了！"一阵嘈杂声从外面传来，几个穿着差役服饰的汉子抬着木桶走进来，为首的三角眼男子不耐烦地敲着桶沿，"排好队！一人一碗，不准多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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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之航皱了皱眉。那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飘着几片烂菜叶，根本不够果腹。他注意到差役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眼神一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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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差爷，"萧之航上前一步，拱手道，"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怎么只有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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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官府？"说着就要推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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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之航身形未动，只是轻轻一抬手，那差役便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大变："你、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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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萧之航。"他平静地说，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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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江南第一侠？"差役的脸色瞬间煞白，周围的灾民也骚动起来，有人小声惊呼："是萧大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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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之航没有理会这些，他蹲下身，查看阿言妹妹的状况。小女孩额头滚烫，嘴唇干裂，显然是饿久了又受了风寒。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先服下这个退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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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侠..."阿言跪下来就要磕头，被萧之航一把扶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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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如此。"他转向三角眼差役，声音冷了几分，"带我去见你们周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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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堂，周世昌正搂着新纳的小妾饮酒作乐，忽听外面一阵骚乱，还没等他发怒，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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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这么大胆..."周世昌的怒喝戛然而止，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已经抵在他咽喉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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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之航冷冷地看着这个脑满肠肥的县令："周大人好雅兴。外面灾民饿得吃树皮，您这里倒是山珍海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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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昌额头渗出冷汗："萧、萧大侠，有话好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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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灾粮在哪？"萧之航剑尖微微用力，一滴血珠顺着周世昌的肥脖子滚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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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粮仓！下官这就带您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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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之航押着周世昌来到县衙粮仓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怒火中烧——成堆的米袋堆积如山，有些已经发霉，而就在几里外的灾民区，人们正在为一口馊粥争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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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父母官。"萧之航冷笑一声，剑光一闪，周世昌的官帽被削成两半，"明日午时之前，我要看到这些粮食分发到每个灾民手中。否则..."他的目光扫过周世昌的脖子，后者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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