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片场微尘】</p>

京郊影视基地，《春知晓》剧组片场。初冬的风刮过空旷的旧操场，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砂砾，空气干冷刺骨。温心语裹着一件剧组发的、不太合身的军绿色棉大衣，里面套着单薄的蓝白条纹“校服”，正缩在背风的道具箱后面，借着箱体的遮挡，小口小口地啃着一个冷掉的包子。她饰演的是剧中一个被校园霸凌的高中女生徐小雨，戏份不多，但今天这场淋雨的戏，已经反复拍了三条。</p>

“各部门准备！第四条——Action！” 导演的喊声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p>

冰冷的自来水从高处的水管模拟着暴雨倾泻而下，瞬间将温心语浇得透心凉。她猛地瑟缩了一下，嘴唇立刻失去血色，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按照剧本要求，抱着头蹲在积着污水的水泥地上，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单薄的肩膀在“暴雨”中显得格外无助。水珠顺着她纤长的睫毛滚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p>

“卡！” 导演皱着眉盯着监视器，“情绪还是差点！小雨这时候不只是害怕，还要有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心语，再给点！休息五分钟，再来！”</p>

水管停止喷水，现场助理立刻拿着大毛巾冲上去裹住温心语。她整个人都在抖，牙关轻轻打颤，接过毛巾低声道谢。湿透的戏服紧紧贴在身上，寒意像无数根针扎进骨头缝里。</p>

“快，去那边暖风机吹吹！” 场务大叔老陈指了个方向，语气带着点关切。温心语点点头，裹紧毛巾，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那台嗡嗡作响的暖风机挪去。暖风机前已经围了好几个群演和工作人员，她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汲取那一点微弱的热量。</p>

【承·无声的暖】</p>

片场一角堆满了待用的体育器材和杂乱的木箱道具。温心语暖得稍微缓过来一点，目光无意间扫过，发现五十多岁的道具师老周正独自一人，吃力地想把一个沉重的体操垫搬上三轮道具车。他额头上冒着汗，垫子的一角拖在地上，沾满了泥水。</p>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温心语裹紧身上半湿的毛巾就走了过去。</p>

“周师傅，我来帮您。” 她声音不大，带着淋雨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没等老周反应过来，她已经弯腰，双手用力托住了垫子湿滑沉重的另一头。</p>

“哎哟，心语丫头，使不得使不得！你刚淋完雨，快歇着去！” 老周急忙劝阻，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意外和担忧。</p>

“没事的，两个人快一点。” 温心语朝他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点活力，手上却暗暗用力。冰冷的垫子浸湿了毛巾，寒意再次袭来，她咬紧牙关，和老周一起喊着号子，将垫子一寸寸地挪上了车。</p>

汗水混着未干的水珠从她额角滑落。老周看着身边这个单薄却倔强的女孩，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和低低的“谢谢啊，丫头”。</p>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小小的抽泣声从旁边一堆废弃的海绵垫后面传来。温心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扮演学生群演的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单薄的戏服裙子，正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她脸上还带着妆，被泪水冲花了，看起来可怜兮兮。</p>

温心语的心瞬间软了一下。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湿的毛巾，又看看小女孩冻得发青的嘴唇。片场条件有限，小演员的保暖往往被忽视。她轻轻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哄自家的小妹妹：</p>

“怎么啦？是不是冷呀？”</p>

小女孩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又委屈地瘪瘪嘴：“妈妈…妈妈去领盒饭了…好冷…脚冻麻了…”</p>

温心语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左右看了看，迅速解开自己身上那件军绿色棉大衣的扣子。在棉大衣里面，贴身穿着的是一件厚实的、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这是她自己带来的私服，因为知道今天有淋雨戏，特意穿了保暖的。她毫不犹豫地，甚至有些费力地，从羊绒衫的内侧、靠近腰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撕下两个暖宝宝贴片。</p>

那暖宝宝显然已经贴了很久，温度正适宜，散发着融融暖意。温心语将暖宝宝在手心焐了焐，然后拉起小女孩冰凉的小手，将暖宝宝轻轻贴在她的手心，又蹲下去，把另一个暖宝宝隔着薄薄的袜子，贴在她冻得发红的小脚背上。</p>

“嘘——” 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对小女孩做了个俏皮又神秘的表情，眼睛弯得像月牙，“姐姐会魔法哦！这是暖暖魔法贴，一会儿就不冷啦！别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p>

小女孩被掌心和脚底传来的温暖惊得睁大了眼睛，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却已经忘了哭泣。她看着温心语温柔带笑的脸，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住了那枚温暖的“魔法贴”，破涕为笑：“嗯！谢谢仙女姐姐！”</p>

温心语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重新裹紧自己半湿的棉大衣，站起身。寒风掠过她湿冷的发梢，让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不远处，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幕的老周，浑浊的眼底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p>

【转·镜头后的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