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式方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大变，急声道，“臣遵殿下之令，还请殿下为安危计，先行前往英灵广场！”</p>

“孤有分寸。”</p>

知韫颔首，“快去！记得嘱咐他们，走路远离墙根、树木，若察觉地动，迅速往空地跑、等待救援，务必以自身为重！”</p>

说罢，她又补充了几句。</p>

“若是黎庶，尽可能保全他们的存粮家财，若是城中大户，只允许他们携带存粮盐油等物资，若有为钱财而不肯转移者，不必客气！”</p>

“唯！”</p>

杜式方应是，又坚持道，“请殿下保全己身，先行前往英灵广场！”</p>

“孤这就去。”</p>

知韫无奈，“章邯，你带着人配合杜考元，孤先往广场去。”</p>

她不走，他们安不下心。</p>

“唯！”</p>

整个邽县都调动了起来。</p>

不得不说，秦法那恨不得将细枝末节都管束住的风格，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p>

就比如现在，她亲自下令，杜式方连问也不问就去执行，县卒们绝对服从命令，他们上门之后，黎庶们纵然茫然无措，却也老老实实地将家中要紧之物收拾打包，就拖家带口地往英灵广场等就近的空地上去。</p>

偶尔有几个想叽叽歪歪一下的，也都是城中的大户，但一听太子就在英灵广场坐镇，也都不敢冒头惹事儿了。</p>

不过，当真会有地动么？</p>

邽县上下的士民心底又是慌乱畏惧，又是茫然不解。</p>

地动，竟然能提前预测？</p>

——当然能。</p>

“井水上翻，鸡鸭乱跳。”</p>

知韫几乎将所有羽林卫全部遣散出去，身边带着仅剩的十来个穿过民居，通知黎庶的同时也仔细观察了一下。</p>

虽然有些不太合适，但不得不说，她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半——</p>

至少，地动是在邽县。</p>

而邽县的地动预防已经开始，只要没到大地四分五裂的那种程度，邽县的伤亡就不会太大，甚至，再给她足够的时间疏散，甚至能将伤亡控制得无限接近于零。</p>

幸好。</p>

幸好她爹当时没放她去河东，反而让她来了陇西，要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巧地赶上。</p>

前年地动之后，她其实已经派人前往地动的地方，让人去回忆地动发生前可有什么不同往日的异象，并整理出了一份防范预警下发各郡县，但显然，效果不太大。</p>

“地龙翻身”。</p>

如今不信鬼神、不迷信的人才是少数，上天降下的灾厄，凡人又如何能够提前知晓呢？</p>

希望这次后，能敲敲钟。</p>

英灵广场是县中最广阔的广场，官府修筑时极其精心，又有太子坐镇，故而绝大部分的黎庶都往此处汇聚。</p>

而因为怕时间不够，余下那些距离远的，则选择就近寻找空地，庄灼等人各自领一队士卒坐镇，以安抚黎庶不叫他们因惶恐不安而生乱。</p>

从明日高悬，到夕阳西下。</p>

英灵广场中汇聚的人越来越多，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p>

“让有身孕的妇人都到孤这边来，人挤人的，免得伤了她们。还有那些幼童，让家中长辈盯紧，别错开眼。”</p>

知韫侧头，吩咐县丞钟沂。</p>

“再去警告那些大户，别在这儿给孤摆什么人上人的谱，若是敢给孤添乱，孤就送他们全家都去挖渠！”</p>

“唯。”</p>

钟沂迅速走到侧边，吩咐维持秩序的县卒，而后回到知韫身后，犹豫了下，询问，“殿下，果真有地动么？”</p>

大约是怕她不悦，他连忙找补，“非是臣质疑殿下，实在是这般大动干戈，若未有地动，对殿下声名不利。”</p>

“声名算个什么东西？”</p>

知韫轻哼，“他们想怪就怪吧，孤还巴不得没有地动，难道没有人员伤亡，就真的连物资财产也没损失了？”</p>

当谁家都是大户人家呢？</p>

钟沂张了张嘴，想说这会折损殿下的威望，诸公子年纪也渐渐大了，若生了异心，这就是攻讦殿下的把柄。</p>

可是……</p>

殿下想来是不在乎的，她最在乎的，是他们邽县的黎庶。</p>

他想。</p>

就算地动没有发生，他们邽县的黎庶，也定然不会怨怪殿下，更不会让旁人拿他们作筏子来对殿下不利的。</p>

“趴下！”</p>

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散去，还不等人们因黑夜的到来而越发不安，一声险些撕破嗓子的吼声传至众人耳中。</p>

再之后，是大地开始震动。</p>

“啊！”</p>

“地龙！是地龙翻身了！”</p>

当脚下的大地呼啸着沉闷的嚎叫开始震颤颠倒，当天旋地转的错乱感将整个人淹没，没有人不为之惊悚畏惧。</p>

这是天地的伟力。</p>

然而，当害怕地跌坐在地的黎庶从慌乱中抬头，越过嘈杂的人群，却能看见有一个身影手中扶持着玄鸟旗帜，身姿挺拔地站定于台上，似乎地龙也不能叫她倒下。</p>

他们怔怔地看着。</p>

大地仍然在震动，可他们，似乎也并没有那样害怕了。</p>

*</p>

<span>春枝暮</span>站军姿的太子殿下:帅吗？孤用力得牙都快咬碎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