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说之辩归学说之辩,但他对荀子还是十分尊敬的,要不然,入咸阳之后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去拜见他老人家。</p>
见此,知韫向嬴政扬扬眉。</p>
“太子曾将公子的著作献与寡人,其中法术势之论,寡人甚喜。”</p>
嬴政放下手中捻着的折子,指尖于漆案上轻扣,客气请教,“不知公子可否为寡人详解七术六微之于秦国?”</p>
知韫礼貌补充,“若师叔对秦国未有深刻了解,可以对比师叔最为熟悉了解的韩国而作具体分析。”</p>
韩非:“???”</p>
他瞳孔微缩,无比震惊。</p>
他们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话题有必要这么犀利吗?</p>
这跟直接让他具体分析一下“秦国应该如何运用他的学说理论以求将韩国灭亡吞并”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p>
本就拙于言的韩非这会儿已经不只是卡壳,而是直接宕机。</p>
“师叔?”</p>
知韫担忧道,“可是远道而来,尚未休息妥当?可要寻医官来?”</p>
“不……不必。”</p>
韩非缓缓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慢吞吞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取出他所提前写好的策论,“我所想说的,尽在……其中。”</p>
——让他长篇大论地说话,属实是有点太为难他了。</p>
等到殿中的谒者将策书捧到嬴政案前,他郑重地补充道,“外臣此次……入秦,乃是为……两国之友好而来。”</p>
“寡人知晓。”</p>
秦王微微颔首,看似真诚地敷衍道,“远道而来,辛苦。”</p>
“师叔莫要紧张嘛!”</p>
知韫笑吟吟安抚,“学术探讨,无有国界之分,我与阿父不过是举个例子,别无他意,师叔可千万莫要多心啊!”</p>
“……QAQ”</p>
韩非委屈,但韩非不说。</p>
“师叔孤身来咸阳么?”</p>
嬴政在看韩非写的策书,知韫探头跟着一起看,顺便拉着韩非闲聊,以免让这位大才觉得被他们秦国冷落。</p>
“秦立学宫,各国学子多有前来参考入学者,想来韩国也有?”</p>
韩非并未注意到某人眼中闪过亮光,诚实点头,“确与人同行。”</p>
“哦?”</p>
她循循善诱,“何人?”</p>
“已故相国,张平之子。”</p>
张良此时还是个未及冠的小年轻,声名不显,故而韩非完全没想过他也会被秦国给盯上,回答地十分诚恳。</p>
“他名叫张良,入秦游学而来,我二人……正好相伴而行。”</p>
“张良?”</p>
知韫饶有兴致地问,“我听闻他父祖二人先后辅佐五代韩王?”</p>
韩非警惕抬头。</p>
“如此家学渊源,想来他学成之后,也是韩国相国之选。”</p>
她托着下巴,笑吟吟道,“既是师叔友人,那就是自己人,何必这样生疏客气?不若请他也一道来探讨一二吧。”</p>
韩非:“???”</p>
他茫然又无措,却见殿中已有卫士领命而去,请张良入章台宫。</p>
“殿下……”</p>
他正要说什么,嬴政已看完了策书,随口提出一个问题来,韩非无法,只能专心应对秦王,加上知韫也时不时地插上几句,他就更分不出心思去关心张良了。</p>
但不得不说,跟秦王探讨,其实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p>
——因为他真的懂。</p>
韩非思想是理论指导,秦王所行是具体实践。理论分析、指导实践,实践则验证、推动理论。二者相辅相成,以求达到知其言更知其义、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的境界。</p>
韩非既高兴,又忧愁。</p>
好消息,他找到能贯彻他的学说思想的君主了,还一找就是俩。</p>
坏消息,这俩一个是秦王、一个是秦太子,都跟韩国无关。</p>
不,还是有点关系的。</p>
毕竟,这二位显然都对韩国虎视眈眈,只等着寻摸到合适的机会,就将这块肉叼进嘴里。</p>
韩非:“……”</p>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p>
历代先王在上,何故不佑韩国?请睁开眼睛看看吧,他们韩国的王,别说和秦王相较,就连秦太子都比不了啊!</p>
她才四岁,还是个孩子!</p>
(羡慕到落泪.jpg)</p>
卫士引着张良来觐见时,三人之间的探讨正好告一段落。</p>
嬴政十分满意韩非的才华与学说,欲要重用于他,但韩非却是心念韩国,除教导太子外,不愿为秦出力。</p>
正要上演一场《公子哪里逃:霸道秦王强制爱》时,张良到了。</p>
“拜见秦王、太子。”</p>
十七八岁的青年面容俊美,体态修长而挺拔,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淌着优雅从容,若山间清泉、林下清风。</p>
嬴政颔首,“免礼,赐座。”</p>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长得好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会好上许多,区别在于,是只看脸,还是除了脸外还看重其内涵。</p>
而张良有脸,也有内涵。</p>
青年时期的张良自是不曾达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圣境界,但显然,他已经展露出湛湛风采。</p>
“可欲入学宫进修?”</p>
秦王爱才的毛病又犯了,“或者,寡人可直接予你客卿之位。”</p>
张良:“……”</p>
*</p>
<span>春枝暮</span>小良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请问,我还能离开秦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