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
苏晓晚的额头布满了冷汗,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汗珠滴落在身下干裂的泥土上,瞬间便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苏晓晚的身体摇摇欲坠,意识开始模糊,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个声音。
“放弃吧……”
“这是没有意义的……”
“一切终将枯萎……”
“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将化为虚无……”
那是“终末”法则的低语,是这个世界最根本的真理。
它们化作精神的尖刺,一遍遍的冲击着苏晓晚的意志。
苏晓晚牙关紧咬,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
如果她在这里认同了“虚无”,那她存在的“意义”,她与家人们的羁绊,都会被动摇。
“我的道……不是虚无……”
苏晓晚在心中嘶吼。
“安雅姐姐还在等我回家……”
“楚萱还在等着我……”
“小白小黑……海拉姐姐……”
苏晓晚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描摹着家人们的脸庞,用这份思念构筑起抵御精神侵蚀的壁垒。
她将自己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执念,所有的希望,全部压缩凝聚,孤注一掷的朝着掌心的枯根涌去。
这是苏晓晚最后的挣扎,也是她最坚定的宣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苏晓晚就要昏厥之时。
在她那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掌心之中。
那截通体漆黑,象征着绝对死亡的枯根中心,突然迸裂开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一点鲜活嫩绿,从那漆黑的缝隙中,顽强的探了出来。
新芽出现的瞬间,整个岁命斋的规则都发生了刹那的紊乱。
环绕在苏晓晚周身,那股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生命,试图将她也化为腐朽一部分的冰冷规则,第一次出现了断层。
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蛛网,被猛的拨动了中心。
无形的涟漪以那截枯根为圆心,朝着整个死寂园林的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水榭雕花的飞檐上,积攒了无数纪元的灰尘簌簌落下。
假山石缝中,那些本该彻底化为飞灰的枯草,凝固在了将散未散的形态。
一直盘踞在天空亘古不变的灰败云层,被这股力量搅动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空洞漩涡。
苏晓晚此刻的全部心神,却集中在掌心那一点顽强挣扎出的嫩绿上。
它那么小,那么脆弱,只是从死亡的躯壳里探出了一个头,就耗尽了苏晓晚积蓄的所有精神力。
但它,确确实实的存在。
就在下一秒。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苏晓晚的面前。
岁命笔直的站着,身形绷得有些僵硬,死死盯着苏晓晚掌心。
盯着那一点在她“终末”的定义里,绝对不应该出现的绿。
那是生命。
是新生。
是她法则之下,最彻底的“异类”!
岁命的眼底浮现出了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
她抬起了手,本能的就想抹去它,将这个不该存在的“错误”彻底修正。
手,缓缓落下。
那股能让万物腐朽的力量,在岁命的指尖凝聚。
苏晓晚因为脱力,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她脸色苍白,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维持着盘坐的姿势。
但她没有闭眼。
苏晓晚抬起眼帘,用尽最后的力气,迎上了岁命的视线。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求饶。
只有一片燃烧的火。
那是她不肯熄灭的“道”,是她对家人们的思念,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所凝聚成的执着。
“你……”
苏晓晚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不能动它。”
岁命落下的手,停在了距离那点嫩绿只有几厘米的半空中。
指尖萦绕的毁灭气息,因为其主人的迟疑而停滞不前。
岁命看着苏晓晚那双燃烧着什么的眼睛。
又看了看苏晓晚因为精神力透支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这个小家伙,已经到了极限。
只要她愿意,一个念头就能让她连同那点可笑的绿意一起化为尘埃。
可……
岁命的手,鬼使神差的停住。
她收回了手,负于身后,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算了。
就让她看看。
这个由“意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催生出的脆弱生命,能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存活多久。
当毁灭的意志退去,苏晓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但预想中与坚硬泥土的碰撞没有传来。
苏晓晚倒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她挣扎着回头,才发现岁命已经盘膝坐在了她的身后,而她正靠在岁命的怀里。
苏晓晚:“……”
【啊啊啊啊啊!抱上了!抱上了!】
【我的天,这个女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主动当人肉靠垫!】
【我就说!她肯定对我们晚晚有意思!高冷御姐什么的,最顶了!】
“别误会。”岁命清冷道。
“我只是,不想你弄脏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