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看向前方的枯荷,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石栏,远处的假山。
她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苏晓晚依旧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但她的视线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放空。
她的目光变得专注。
她开始记忆。
从眼前这片枯荷塘开始。
荷塘的范围有多大,里面有多少残存的枯枝,每一根枯枝的形态,断裂的角度……
苏晓晚将这些信息,事无巨细的在脑海中描绘出来。
然后,是水榭。
飞檐的弧度,斗拱的结构,美人靠上雕刻的纹路,虽然布满裂痕,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精致。
再然后,是更远处的景物。
那座布满蛛网裂纹的假山,它一共有几层,每一层的石头形状如何。
那条蜿蜒的曲桥,桥面由多少块石板拼接而成,哪一块的裂纹最深。
远处的回廊,支撑着飞檐的木柱,每一根的腐朽程度,上面的木纹走向……
苏晓晚不断记忆。
也就是她晋升五级后,才能尝试如此记忆。
整个“岁命斋”,正在她的脑海里被一点点的复刻出来。
这是一个浩大而枯燥的工程。
苏晓晚做的无比专注,无比认真。
因为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不会触犯规则的“行动”。
她没有去触碰任何东西,也没有试图改变任何东西。
她只是在“看”,在“记”。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这个被岁命所定义的世界。
就在苏晓晚沉浸于构建脑内地图时。
水榭之中,岁命缓缓的坐直了身体。
她的目光落在了石阶上那个安静的少女身上。
这个小家伙……
在做什么?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的试探,也不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在单纯等死。
她依旧安静。
但这份安静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性”。
岁命看不懂,但感觉到了这个小家伙的心不再死寂。
它正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运转。
【动了!那个女人动了!她坐起来了!】
【卧槽,她一直没动过,为什么突然坐起来了?】
【她好像在看晚晚……她的眼神……我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紧张……】
苏晓晚并不知道岁命的变化。
她的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对整个园林的复刻之中。
最后一块拼图,是她脚下的石径。
碎石的排布,缝隙的宽度,龟裂泥土的纹路……
当最后一块区域被完整录入后。
苏晓晚的脑海中,一幅“岁命斋”全景地图构建完成。
她闭上眼,整个园林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晰的呈现在她的意识里。
苏晓晚甚至能推算出,从她现在的位置,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需要多少步,会耗费多少体力。
做完这一切,苏晓晚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龙国直播间的观众们心头一紧。
【晚晚要干嘛?她站起来了!】
【别啊晚晚!好不容易才稳住,坐着不好吗?】
【千万别再乱动了,那个女人还在看着呢!】
苏晓晚没有理会那道投来的视线。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迈开了脚步。
却也不是去寻找食物和寻找线索,好似没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
苏晓晚只是在巡视。
巡视这片已经被她完全“理解”和“记忆”的庭院。
苏晓晚走上了那座蜿蜒的曲桥。
脚下的石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身旁石栏上的灰尘微微震动,却没有被震落。
苏晓晚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她走过曲桥,来到了那座布满裂纹的假山前,绕着假山走了一圈。
地上那些处于“将死未死”状态的枯黄落叶,在苏晓晚脚边被踩的发出“咔嚓”的轻响。
但它们没有化为灰烬。
只是碎裂成了更小的碎片,依旧安静的躺在地上。
有效!
苏晓晚的心中愈发笃定。
当她的行为从“改变”和“获取”,变成了纯粹的“认知”和“巡视”后,岁命的规则便不再对她产生那么强烈的排斥。
苏晓晚仿佛从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物”,变成了一个被默许的“访客”。
周围的景物,没有因为她的走动而进一步衰败。
那股侵蚀她生命力的力量虽然还在,但已经微弱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水榭之中。
岁命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走到了水榭的边缘,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直跟随着苏晓晚的身影。
岁命的面纱之下,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但她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安静的看着。
看着那个少女用脚步,一点点的丈量过她这片死寂的世界。
看着那个少女,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方式,在“认可”着她的存在。
不是恐惧,不是反抗,不是讨好。
而是一种平静平等的“理解”。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终于,苏晓晚走完了最后一段路,回到了最初静坐的石阶旁停下脚步。
她走遍了整个园林的每一个角落。
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个世界的主人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做完这一切,苏晓晚缓缓转过身,准备重新坐下。
就在这时。
一道清冷慵懒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你在……做什么?”
苏晓晚的身体瞬间一僵,回头看去。
那个本该在水榭中的女人,距离她竟不过五步之遥。
岁命就那样安静的站着,一身黑底金纹的华美古服衬得她身姿高挑。
纯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唯有那双好奇的眼眸静静的看着苏晓晚。
苏晓晚转过身来面向岁命,轻声回答。
“我只是……在记下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