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走到了二车间,只见刘海中正和几个徒弟满头大汉的抡着大锤在那边“哼哼哈嘿”的敲着。老刘最近不知道搞什么鬼,天天早出晚归的躲着刘光天,不知道是不是怕尴尬。
车间主任李有才眼尖,远远看见那身深蓝色的保卫科制服和领头那张年轻却透着沉稳的脸,心里一个激灵。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图纸,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热情到近乎谄媚的笑容,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哎哟!刘科长!您大驾光临,欢迎欢迎!欢迎您来视察指导工作啊!” 李主任的声音洪亮,刻意压过了机器的噪音,引得附近几个工位的工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习惯性地要拍手招呼大家停下:“大伙儿都停一停手里的活儿!听刘科长给我们讲两句!”
“哎!李主任!别!千万别!” 刘光天赶紧一把拉住李主任抬起的胳膊,力气不大,但态度坚决。他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噪音,“就是正常巡视,保证安全生产,不耽误大家生产任务。您忙您的,我随便看看就行。”
李主任被拉住,有点讪讪地放下了手,但嘴里还是客气着:“应该的,应该的,刘科长您随时指导!”
然而,刚才李主任那声吆喝,靠近门口的工人已经听到了“刘科长”和“讲话”几个字,不少人下意识地停下了机器或放缓了动作,好奇又带着点敬畏地望向这边。车间的噪音瞬间降低了一个等级,形成一种突兀的安静带。
就在这片略显尴尬的安静中,刘海中显然也看到了儿子,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别扭。他搓了搓沾着油污的大手,在工装上蹭了蹭,走到近前,带着点长辈的口吻,瓮声瓮气地问:“光天?你来车间干啥?”
他这声“光天”叫得极其自然,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在他心里,就算现在是保卫科长那也是他儿子!
可这话听在跟着刘光天的小王耳朵里,简直是大逆不道!保卫科在厂里是什么地位?科长是什么身份?一个普通老工人,居然敢这么直呼其名?连李主任都得点头哈腰叫“刘科长”!
小王年轻气盛,又想在领导面前表现维护权威,当即就上前一步,眉头紧锁,指着刘海中毫不客气地呵斥道:“喂!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懂不懂规矩!这是刘科长!没大没小的,你什么身份?敢直呼科长名字?!”
这一嗓子,在刚刚安静下来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海中身上。
刘海中的脸,“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后根,紧接着又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摆出父亲的威严,但看着小王那身保卫科制服和严厉的眼神,再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眼神平静看着他的儿子刘光天……一股巨大的窘迫和羞耻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车间中央,几十双眼睛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那只刚刚搓过的大手,此刻尴尬得无处安放,只能死死地攥紧了工装的下摆。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跳动起来。
车间里落针可闻,只剩下远处机器沉闷的轰鸣作为背景音。刘海中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他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刘光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小王,不得无礼。” 他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小王退后,“这位是我父亲,刘海中同志。”
“啊?!” 小王瞬间傻眼了,脸上的严厉和义愤填膺瞬间凝固,然后迅速转化为惊恐和尴尬。他猛地看向刘海中那张憋得通红、充满屈辱的脸,又看看自家科长那平静得有些过分的眼神,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刘师傅!实在对不起!我…我真不知道!您瞧我这嘴!该打!该打!” 小王反应极快,立刻对着刘海中连连鞠躬道歉,态度诚恳得近乎卑微,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这马屁拍的,结结实实拍在马腿上了!
刘海中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扬训斥自己、现在却点头哈腰道歉的小王,又看看旁边依旧平静、仿佛置身事外的儿子,那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眼前发黑。他勉强接受了道歉,尴尬道:“没事,没事,在单位就应该以职位相称”。但那张老脸,依旧是铁青一片,看也不再看刘光天和小王,猛地一转身,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工位后面。
刘光天没有阻止父亲的离开,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他转向李主任,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语气如常:“李主任,我们去那边看看。安全生产无小事,特别是用电和操作规范,要时刻注意。”
“是是是!刘科长您说得对!这边请!” 李主任连忙点头哈腰地引路,心里也是捏了把汗。
小王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偷瞄着科长的侧脸,生怕被记上一笔。
刘光天则目不斜视地巡视着车间,嘴角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勾起一丝极其细微、近乎于无的弧度。嗯,他就喜欢看老刘这个样子。这副憋屈、愤怒、想发作又不敢、只能自己生闷气的样子。这可比原身记忆中那挥舞的皮带,顺眼多了。
接着刘光天准备去他看看秦淮茹的工作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