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其中缘故的卢剑星在去北镇抚司的路上对着沈炼劈头盖脸一顿斥责,靳一川也在为两个姑娘打抱不平。沈炼始终没觉得自己做错了。自古以来,婚姻多是为了繁衍后代和社会稳定,而不是基于个人的感情需求。
翠翠的状态明显是不可控的,沈炼也是暗自思量已久,与其激怒她,或是徒劳地试图强行扭转,倒不如顺着她的心意,这或许才是最快息事宁人的办法。
“周姑娘那里怎么办?”
说起周妙彤,沈炼眼皮子一颤,瘦削修长的手在袖中攥紧,轻声道:“她有喜欢的公子,我去求那位公子帮她赎身。”
前世,他便在这份感情里铩羽而归,爱而不得。这一世,又因翠翠的意外出现,不得不再次选择放弃。两世的缘分都如此浅薄,沈炼满心无奈,只想着为周妙彤寻一个最好的归宿,让她往后的日子安稳顺遂。
感情之事,当事人已然做出决定,旁人多说无益。卢剑星和靳一川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不再多言。此时,三人已抵达北镇抚司,只见里头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那同僚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忙不迭说道:“魏忠贤死了!内阁首辅韩大人和东厂提督赵靖忠正在里头辨认尸体呢。”话落,又带着几分惋惜与不解继续道,“听说接了这差事的王千户,过不了几天就要升职了。你们怎么想的,偏去郊区办那不起眼的小案件?你们可知道,赵靖忠大人当时可是指名道姓要你们三个接这活,太可惜了!”
提及升任百户,卢剑星神色一黯。无法接替父亲职位以完成母亲遗愿,一直是他心底最深的痛。可他素来理智,明白世事诸多无奈,强求不得,一旦做了选择,便没有回头路。
他们来得颇为及时,恰好赶上开棺查验。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沈炼,此刻快步奔至楼上,寻了个绝佳位置,静静俯瞰着楼下场景。前世,他收了魏忠贤的钱,放走了那权倾一时之人,还找来一具烧焦的尸体顶包。可这一世,命运的轨迹又将如何运转?
就在此时,锦衣卫们合力掀开棺材盖。刹那间,沈炼如遭雷击,僵立当场。整个现场亦是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只见棺材内,魏忠贤的尸体静静躺着。除了脖子处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脸部与身体竟保存得完好无损,分明就是魏忠贤本人!
“皇上明言要活捉!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把人杀了!”韩大人怒目圆睁,厉声呵斥,可那眼底深处,隐隐泛起的却是一抹难以抑制的快意。沈炼瞧得分明,想来魏忠贤得宠之际,对韩大人的迫害必定刻骨铭心,以至于此刻他的喜悦根本无法掩饰。
“大人明察!魏忠贤拼死抵抗,全然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还妄图用钱财贿赂我们……他脖子上的这道伤口,实在是他自寻短见,自行割破的啊……”一名锦衣卫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几乎是带着哭腔在为自己辩解。
“这话跟我说毫无用处,你们自己去向皇上解释吧!”韩大人猛地一甩衣袖,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我明明只强调了要活捉魏忠贤,你们锦衣卫办事竟然如此肆意妄为、敷衍了事?”皇帝的贴身太监赵靖忠也跟着发难,他微微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这群瑟瑟发抖的锦衣卫,话语里满是质问与斥责。
韩大人与赵靖忠一唱一和,瞬间就把所有过错一股脑儿地推给了北镇抚司。原本满心以为立下大功、能加官进爵的几名锦衣卫,此刻如遭雷击,双腿一软,“扑通”几声纷纷跪地,惊恐地磕头求饶。人群之中,还有卢剑星的顶头上司,百户张英,他额头紧贴地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平日里的威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直沉甸甸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悄然落地。他在心底暗自苦笑,原来,不管上辈子自己有没有放走魏忠贤,他们三兄弟的最终结局似乎早已注定。只要卷入了这权力争斗的漩涡,接手了这烫手山芋般的差事,就逃不掉落得个不得好死的悲惨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