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大殿内充满肃杀。
太子朱标眼睛眯起,拳头紧握,
下首的郭英也狠狠地握紧手中长刀!
毛骧更是心神凛然,对于这位韩国公外甥,
他一直不敢审,只因眼前的陛下还未表态。
如今,态度鲜明,毛骧更是不假犹豫,
“回禀陛下,丁斌还在严刑拷打,
臣看他意志消沉,可能扛不了几天了。”
虽然没有审,但毛骧对锦衣卫严刑拷打的本领还是有些自信,
落到他们手上,交代只是时间问题。
朱元璋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好好审,莫要冤枉了他。”
“是,陛下。”
“下去吧。”
毛骧站起身,用力一躬身:
“微臣告退。”
待到毛骧离开,朱元璋看向一旁的太子朱标,神情莫名:
“毛骧办事不错,但太会耍小聪明,可重用但要时常敲打。”
太子朱标抿嘴一笑:
“父皇,儿臣觉得丁斌他根本就没有审,而是在等待局势变化。”
“朕没开口之前,他不敢审,随他去吧。
锦衣卫现在人手紧缺,得力之人死的死走的走,朕就是想换也无人可换。”
“父皇,朝臣整日嚷着要关停锦衣卫,若是有出色的人,还是别露出来为好。”
“没错,锦衣卫这个摊子就让毛骧先顶着吧,
虽然他有些小心思,但做事还是有分寸。”
“父皇圣明。”
朱元璋看向下首的郭英,见他脸色凝重,忽地笑了起来:
“郭四,锦衣卫大狱要好好看着,别让歹人靠近。”
“还请陛下放心,微臣已经加强了皇城内的禁军巡逻,并且对锦衣卫衙门重点照看。”
“嗯唐胜宗最近在做什么?找你吃酒了吗?”朱元璋继续发问。
郭英脸色略有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回禀陛下,前日他与陆仲亨等人托郭振请臣去七宝楼吃酒,
席间唐胜宗有些闷闷不乐,似是在为回到京城一事而苦恼,
甚至在醉酒之时,捶胸叹气。”
“呵”朱元璋嗤笑一声:
“酒喝着,菜吃着,姑娘搂着人闲着,
这等好日子还唉声叹气,
朕自从当了这皇帝,一天都不得歇息。
你派人去告诉唐胜宗,前些日子他强占的那个姑娘已经将他告上官府,让他在家禁足一月。”
郭英听后眼中闪过诧异,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陛下,今年北方天气变幻莫测,一个月内可能无法结束战事。”
朱元璋眼眸冰冷,声音平淡:
“朕就算是没有大胜之势也能办得成事,
陆云逸手中不是还有一场大胜吗?
十万女真一战覆灭,这等战果还不够?”
站在一旁的太子朱标连忙开口:
“陛下,陆云逸所持战事不合规矩,
五军都督府兵部都没有留存文书,
事情说出去恐怕会开一个不好的先例。”
“太子啊,朕知道你的担心,
但你多虑了,一个禁足罢了,还兴不起什么风浪。”
朱元璋看向郭英:
“那就禁足两个月,任何人不得探望,
让京府给那女子家人一笔银钱,钱从内帑出,算朕给他擦屁股了。”
“是,陛下,臣会如实相告。”
“去吧。”
“臣告退。”
郭英拱了拱手,返身离去,甲胄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到他离开,大殿内剩下了父子二人。
大太监给太子搬了一把椅子,
朱标也不客气,就在御案旁坐了下来,脸上涌出一些担忧:
“父皇,此事体大,
还望父皇有完全把握之时,再行动手。”
朱元璋神情平静,像是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事有五分便可一搏,败了也无妨,再来一次便是。
为将者为帝者,怕的不是失败,而是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朱标脸色同样凝重:
“父亲,儿臣记下了。”
“嗯你生得晚,没有经历过战事,
也就不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而这个道理放在帝王身上,几乎必胜。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不论贤恶,都有跟随。
一些事朕只要开一个头,其他事情自有人来完成,
无数权贵倒下形成的空缺,会让所有人癫狂,
标儿,以后.你要放心大胆地去做,不要怕。”
“孩儿谨记。”
朱标面露动容,眼中弥漫着一股哀伤。
他看向身旁的父皇,苍老的脸上充满褶皱,上面有着一些老人斑,双鬓以及胡子都已经斑白,丝毫没有年轻时的英武。
父皇,终究是老了。
朱元璋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轻轻笑了,
看向挂在大殿一侧墙壁的风车,嘴角弥漫着一些温馨:
“允熥是个好孩子,平日你在家时,要多多教导。
你娘与朕说,有父有母的孩子身板硬,说话都大声。
当年爹整日打仗,动辄就是一年不着家,
你娘很担心你,怕你生得窝囊。
现在你长大成人,锐气十足,爹反而要担心起孙儿了。
允熥从小就没了娘,你这个做父亲的,
要多多陪伴,要多给他撑腰,这样他才不会胆小怕事。”
“孩儿知道了,孩儿最近忙于政务,时常不回家,倒是有些疏忽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些事情不必太费心。
京畿修路一事已经走上正轨,
所有人都有钱可赚,你不必太费心。”
说到这,朱元璋直起身,拿过桌上一本文书,轻轻拍了拍:
“八百里的路说动工就动工,也不与人商量,
北平山海关都不知道此事,还是从往来商贾所知。
这是真正的一往无前,单单是这份决心摆出来,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半。
北平里的官都珍惜自己的官帽,
只要老四不出声,旁人不会冒着风险与大宁硬顶。”
朱标脸色有些古怪:
“父皇,陆云逸的胆子的确极大,儿臣听闻这个消息也有些匪夷所思。”
“呵”
朱元璋发出一声轻笑:
“是周遭之人胆子太小了,
守着元大都,干的是一天比一天差,人是一天比一天少,
畏畏缩缩这不敢做那不敢做,生怕朕拿了他们的官帽,
可他们也不想想,碌碌无为平庸而行,朕就不拿他们了?”
朱元璋脸色冷了几分:
“趁着这次风波,将北平三司一些畏首畏尾的人换掉,
不说锐意进取,至少也要能与陆云逸平分秋色,
不至于让人打到家门口还不敢出声!”
朱标有些诧异,他清楚
父亲是对北平一些人没有就修路一事弹劾而不满,
他扪心自问,自己也有些不满。
对自己人都如此畏畏缩缩,
若是外敌打过来,岂不是要摇尾乞怜?
朱标轻叹一声:
“父皇,儿臣会命吏部巡查可用之人,当他们去北平。”
“嗯这段日子小心一些,不要乱走,出门让郭镇跟着,带足禁军。”
“父皇,是否有些严重了?”朱标脸色凝重。
“任何时候小心一点总没错,要让自己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朱标自己想了想,沉声道:
“孩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