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山西侧的杉木林外,
京军所属开始肆无忌惮地安营扎寨,没有做任何隐藏!
甚至还故意向天空中发射了几枚响箭,以此来通信,也以此震慑叛军!
与此同时,前军斥候部换上了山林作战的一众装备,
一头扎进了京军营寨与叛军营寨之中的杉木林!
开始布置各种陷阱,对待进入杉木林探查的叛军围追堵截。
京军所属万余人还不等安营扎寨完毕,
前军斥候部所属就已经有了斩获。
一队队叛军斥候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不要命地向杉木林中冲!
他们迫切地希望知道,杉木林西侧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来了。
但奈何,杉木林就像是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但凡进入其中,就会被吞噬的无声无息!
临近傍晚,京军所属已经完成了安营扎寨。
密密麻麻的营寨将杉木林的西侧包裹,
同时,民夫开始向着杉木林进发,砍伐树木。
篝火与火把的火焰几乎要将天边染红,
使得原本应该死寂无声的杉木林,多了几分光芒与暖意。
中军大帐,一众将领汇聚在此处,静静看着在军帐中央汇聚而成的巨大沙盘。
此刻,京军营寨、杉木林、叛军的营寨已经被尽数标记。
然而,三处原本应该占地广袤,但此刻却单纯地窝在沙盘西侧,
中间被绵延不绝的大山占据,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叛军近在咫尺的汤池山!
此刻,一名文书又将一杆写着“傅”字的大旗插在叛军的东侧!
西侧与东侧的明军正在清理北方的杉木林,棋子不停蔓延。
至此,
沙盘已成,死地已生。
一众将领看着沙盘,复杂万分!
对于如今的叛军来说,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四个方向已经被堵死了三个,留给他们的,只有最后一条路。
上山!
此等怪异景象,让一些知道越州历史的将领面露古怪,
当年朝廷大军就驻扎在汤池山,而作为抵抗军的龙海眼见抵抗无力,开城投降。
如今,时来运转,
作为儿子的阿资也同样走上了父亲的兵败之地。
气氛古怪到了极点,一行人都是军中宿将。
他们知道,阿资一旦上了山,就是死路一条,再无翻身之地!
想到这,军帐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但一些将领心中还有一些心烦意乱。
因为龙虎卫邓志忠身上有伤,所以不能长途跋涉,
所以与陆云逸有过冲突的和阳卫指挥使林士安不得已跟随大军。
此刻,他坐在椅子上,身旁小方桌放着茶水,脸色有些阴沉,沉声道:
“不过是三万叛军而已,何至于如此麻烦,
凭借上午时斥候所探查的信息,他们外围营寨不堪一击!
我等直接冲阵破寨,岂不是更好。”
此话一出,在场的一些副将也纷纷点头。
他们也觉得大军如今这番布置,倒像是多此一举。
赵安峰见林士安依旧攻击性满满,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沉声道:
“林将军说得并无道理,但还是稳扎稳打得好。”
林士安轻哼一声,没有再说话,他的右手缓缓抚摸胸口,虽然骨头早已痊愈,
但如今摸上去,似是还有一丝隐隐作痛。
见到这一幕的陆云逸脸色平静,眼底没有一丝波动,淡淡开口:
“执行军令,本将不会错。”
没有解释,只有军令。
在场众人猛然觉得一股窒息传来,呼吸猛的屏住。
陆云逸不再理会他们,默默看着前方沙盘。
坐在他身旁的李景隆也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为什么如此做,下午安营扎寨时他就已经问了,也知道答案。
所以,他现在有些期待这些将领以此言来问他。
不过,让他失望了。
在场将领自己都不知为何,更不会拿此来为难上官。
在他们心中,此等事情曹国公是断然不会知道的,毕竟连他们都不知道。
等了好一会儿,军帐内的疑惑越来越多。
但始终没有人发问,这让李景隆眼中闪过失望,觉得自己白准备了。
一直沉默沐春扫视四周,见大多数人眼中闪烁着疑惑,只有一些人若有所思,心中闪过一些失望。
于朝廷来说,外战结束,外部没有了威胁,对内战事的方略要即刻变化,要慎之又慎。
而现在,一些将领还保持着以往的行事作风。
沐春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
“云南大胜,麓川战败,
整个云南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对待叛军要怀柔,不得像以往那般大肆杀戮。
再者,如今云南到处都流传着我军杀戮过盛之事。
对待外敌尚且能有几分解释,若是对待叛军依旧行杀戮之事,
民怨沸腾之下,只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话音落下,一行将领皱眉深思,思考着其中关键,时不时的将眸子撇向那个沉默不语的年轻人。
若论杀戮,他们一行人都比不过一部。
沐春脸色凝重,有些隐晦地打量了陆云逸几眼。
对于这位妹夫的机警判断,有些佩服。
他看过京军所属的作战计划,在宜良县之事未发生之时,
京军所属是要联合颍国公大军,一举将叛军剿灭。
但事发之时,京军所属迅速调整了对敌策略,由歼灭改为了安抚招降,只惩首恶。
此等敏锐嗅觉,让沐春觉得,妹夫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反倒像是在政务上沉浸已久的官员。
江淮卫指挥使赵安峰笑了笑,充当了和事佬:
“沐大人所言极是,如今越州十室九空,
若是我等将叛军都杀的一干二净,
越州日后的萧条破败,说不得就要归结在咱们头上。
若是有可能,还是让他们自己降了好。”
此话一出,一些对于局势看不明白的副将也有些懂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原本充满凝重疑惑的军帐陡然间变得亮堂许多,
问题越辩越明,在场一些将领也纷纷表示理解。
只是他们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望,不能杀敌立功,倒是一桩憾事。
李景隆看着在场诸多将领,察觉到了他们的各种想法,
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心累,不停在心中念叨着,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要多想。”
他现在越想越觉得此话精湛,不由得暗暗佩服。
只可惜,军伍中人懂得此等道理的人太少了。
这时,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自军帐外响起,冯云方手拿两封文书急匆匆地冲了进去。
军帐内原本嘈杂的气氛顷刻间变得落针可闻。
冯云方毫不怯场,站在下首,沉声开口:
“启禀诸位大人,前军斥候来报,叛军已趁着月色拔寨,向汤池山而去!”
哗——
死寂的军帐有了片刻嘈杂,很快就归于平歇,一些将领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万分。
叛军走上死地,本应是大肆围剿,建功立业的时候,
但现在,却不能大肆杀戮,甚是可惜。
冯云方继续开口:
“启禀诸位大人,在杉木林的东北方向,
我部斥候发现了征南大军的先军斥候,与其接触后得知,
征南大军在汤池山以东二十里,明日清早就能赶到!”
说着,冯云方上前两步,将手中两份文书递给了陆云逸。
陆云逸接过后,没有去看,将其放在一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文书,递了过去:
“此封文书是京军所属的战场布置,命斥候将其交由颍国公。”
“是!”
“下去吧。”
冯云方挺直腰杆,快步离开!
直到此时,陆云逸才将手中的两封文书一分为二,一份给曹国公,一份给沐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