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素常不喜旁人伺候,沐浴之后遣了宫人退下,只着一袭薄绸内衣,长发半湿地披在肩头,坐在床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发丝。</p>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脚步极轻的响动——她没回头,便已知是谁。</p>
“母妃。”</p>
燕迟的声音透着夜色与水汽,带着一点不经意的柔意。</p>
云蘅缓缓抬眸,眼神落在殿门口那少年身上。</p>
他已换下战袍,只穿了件深灰色常服,头发未束,几缕湿意垂在额前,显得英俊而少年的气息又更浓几分。他站在门边,眼中光芒藏不住,直直望着她,像望着某种无可替代的归处。</p>
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还不歇下?来我这作什么?”</p>
燕迟却缓步走来,“我梦见母妃了……梦里你不见了。”</p>
他坐到她身旁,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她发梢还有水珠滑落,滑过肩颈,没入衣襟。他眼神轻轻地追随着那道水痕,半晌才轻声道:</p>
“母妃,头发湿着不好,别着凉,我帮你擦。”</p>
他说着,已取过一旁的帕子,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轻轻握着她的发梢,一点点地拭着湿意。</p>
云蘅没有拒绝,把帕子递给他,靠在榻前铜镜前,眉眼微挑,从镜中看着他。那曾经瘦小、怯怯地躲在她衣摆后的小孩,如今已抽条长高,骨架撑开了身形,肩宽腰窄,气质清冷,眉目间锋锐初显。连她,如今也要仰起头,才能直视他眼。</p>
这个转变让她有些微妙的不悦。</p>
他长得太快了。快得她还未来得及好好教他,他就一声不吭地去了朔西,把自己扔进战火里,一去三年,不曾留下一封信,也不曾打声招呼。</p>
这些账,她至今都没找他算过。</p>
“擦干净了就回去吧。”</p>
可身后那人却停住了动作,拧干帕子的手也悬在半空。他垂下眼,睫毛浓密,遮住了眼中神色。</p>
“可是我害怕。”</p>
“害怕什么?”云蘅微微转头。</p>
“我总是梦见……”他声音低沉,“母妃不要我了。”</p>
她一怔,随即慢慢转过身来,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p>
“那你想如何?”</p>
她语调漫不经心,脚尖却轻轻点上他的膝盖,却叫他浑身一震。</p>
燕迟抬起头来,眸光直勾勾地望着她,然后缓缓跪下,粗粝的手掌握住她光裸的脚踝,掌心的温度沿着肌肤一点点攀升。</p>
他仰望着她,眼神幽深:</p>
“我想……跟母妃一起睡。”</p>
云蘅微扬着眉看他,像是被这话逗笑了,又似在认真思量什么。她缓缓俯下身,指尖勾住他的下巴,半是打量,半是审视地盯着他看。</p>
“你长大了,胆子也长了。”她语气带笑,软得像是拂在耳边的风,“可你知不知道,若你说这话的是别人,我早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p>
燕迟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眼神一点点燃起暗火。</p>
云蘅却忽而站起身,转身走向床塌,步履轻缓,却带着一丝懒懒的从容。</p>
她背对着他,道:“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