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他们身后跳动，帐中寂静，唯有彼此急促而压低的呼吸声，在空间里交缠蔓延。</p>

*</p>

而另一边，风雪夜色沉沉，天地一片苍茫。</p>

燕离骑在马上，身形挺拔却孤单，眼眶微红，冷风吹得他睫毛都沾上了霜，雪花打在他脸上，像是有人轻轻一刀刀划过去，却没有一滴血，只留下隐忍的疼。</p>

他没有回头。</p>

红衣在风中扬起，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却越烧越冷。他腰间的佩剑随着马蹄的起伏轻轻震动，鞍下的马嘶声穿透风雪，掺杂着他的急促喘息，却没有谁听见。</p>

他只顾低头往前赶，不肯停。</p>

他怕一停下来，那些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就会在脑子里回响得更清晰——</p>

“你也该回去了。”</p>

“夫人会担心的。”</p>

“她的丈夫就在这里。”</p>

——不是他，是燕迟。</p>

他不想承认自己败了，但心里早就知道了结局。</p>

可哪怕知道，他还是贪了那些她不经意间的温柔，那只抚上他脸颊的手指，温软、轻盈，像羽毛划过心尖，那一刻他动也不敢动，眼神死死落在她红唇微启的地方，怕自己会疯了一样吻上去。</p>

可他没有。</p>

他只能点头。</p>

只能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转身走了。</p>

——明明不是孩子了，他都能独当一面，可在她面前，他就是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少年。</p>

燕离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几下，却还是没能将那口酸涩咽下去。他眼眶愈发红了，眼角渗出一点水意，随风雪滑落，却迅速被冻住了。</p>

他一手握紧缰绳，骨节泛白，像是要将那点感情生生勒断。</p>

可他做不到。</p>

他爱她。</p>

从初见时就爱了，一直爱到现在，甚至爱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p>

他想：若她哪天不想再站在他哥身边了，是不是会想起他？</p>

可他不敢问。</p>

他只能走。</p>

风雪越来越大，漫天的白，淹没了他的背影，也淹没了他心头那一点点温热。</p>

他在这一夜里长大了。</p>

可也在这一夜，彻底失去了她。</p>

*</p>

朔西的夜，总是安静得过分。</p>

风拂过帐外的军旗，带来一阵低哑的猎猎声，仿佛远处仍在燃烧的烽火未曾熄灭。谢宛容合上手中的医书，望着书案前昏黄的油灯，眼前却浮现出那双眼睛——</p>

潮红、倔强、委屈地盯着她。</p>

谢宛容缓缓阖上眼，深吸一口气，这些年她总是会想到他。</p>

想起他在她唇边递药的那一瞬，指腹拂过她嘴角时，那眼里抑不住的爱意与试探。</p>

想起他气急败坏地对她吼“我就是不想你跟他在一起”，然后又悔恨般地跟她认错。</p>

想起他在雪中红衣猎猎，眼眶微红，却一个字也没再说转身离开。</p>

罢，她不能再想了。</p>

明天还有一批伤兵要换药，还有几本《千金方》《外科正宗》要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