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眉头微蹙，站起身走去开门。</p>

门“吱呀”一声开了。</p>

风中立着一人，月色打在他肩头，银白的披风被风鼓起，明明身上沾了些雨水，他却仍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p>

白九思站在门外，眉毛挑得高高的，眼神一扫屋内的火光，落在白子画身上时，眼尾微微眯了眯。</p>

“你怎么在这？”他开门见山，语气里掩不住敌意。</p>

白子画神色不动，只抬手让开了门口：“你来得也挺巧。”</p>

“我住在这附近，有什么巧不巧的。”白九思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角，径直走进屋里。</p>

夙婳正低头擦着茶盏，听见声音抬起头，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带着些无奈。</p>

“今天你们……是约好了来的吗？”她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p>

白九思闻言，身形一顿，随即不满地撇嘴：“我才不会跟他约。”</p>

说着，他自顾自坐到炉边，从袖口摸出几颗糖果，熟门熟路地扔进她碗边的小瓷罐里。</p>

“上次你说喉咙干，这种糖不错，甘草味的。”</p>

夙婳挑眉：“上次不是你说才不会去做这些东西吗？”</p>

白九思仿佛没听见似的，往自己杯子里倒了半盏茶，仰头喝了一口：“哼，我自然有我的节奏。”</p>

白子画沉默地坐回原位，眼神不自觉落在窗边那一丛开得正盛的蔷薇上。</p>

蔷薇藤蔓已经爬满了院墙，蔓延到窗棂，一片粉白，带着细雨的香气。</p>

那是白九思种的。</p>

他来的勤，每次带些不着调的草药、奇怪的花籽，有一次带来了蔷薇种子种在墙角。谁知这花年年疯长，竟在这一院子开得极盛。</p>

“怎么样，我种的花还不错吧。”白九思颇有些得意地对白子画说道。</p>

“一般。”白子画收回视线，吐出两个字。</p>

“不需要你评判。”</p>

夙婳看着两人斗嘴，轻笑一声，“好了别斗嘴了，这么多年不见，不如今晚你们都留下来。”</p>

两人同时看她。</p>

她却只是转身去灶房：“炖锅汤还没关火，一起吃吧。”</p>

门外风过，灯下三影微斜，旧情难诉，新意微起。</p>

夙婳推门而出，夜风微凉，月色斜洒下来，一整院的蔷薇在雨后的湿润中正慢慢舒展，花香沉静，如雾如幻。</p>

她踩过石阶，裙角拂过花影。</p>

等走到那一角围墙时，她才忽然停住了。</p>

月光下，蔷薇深处立着一道身影。</p>

他一身白衣，宛如过往记忆中无数次浮现的模样。背对着她，却仍叫人一眼就认出来。</p>

风吹动他衣袂，带起那一抹沉静如海的神息。</p>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花下，看着那一丛开得正盛的蔷薇。</p>

仿佛站了很久了。</p>

夙婳没有说话，夜色落在她眼中，眸光微动，像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被她咽下了。</p>

似是察觉到夙婳停下脚步，那人终于缓缓回头，月光照在他眉眼上，仍是那般清寂如昔，却在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露出些许迟疑与难掩的哀伤。</p>

风吹过，蔷薇花瓣纷纷扬扬，似雪，似梦。</p>

院门半掩，屋中火光暖黄，汤水已沸，而她站在花下，没有走近，也没有退后。</p>

只是这样静静望着他。</p>

他也望着她。</p>

——这一眼，便是不知归期的前尘后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