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能清晰感知,若此刻斩下,他心中那柄恪守铁律的剑,必将攀至新的巅峰。
届时,斩断世间禁忌的胜算,又会平添几分。
可若不斩,血脉相连的柔软一旦生根,他这十六载以斩禁忌为道的剑心,又该如何自处?
方才那一剑并未伤及要害,正当他抽剑转向少女心口,决意要做个了断时,一道微弱的呓语突然从身下响起。
“哥……你在哪里……我好痛……哥……”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让顾剑的眸子猛地一颤。
眸中冰封的杀意,竟在这声呢喃里如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连握剑的手都微微松了半分。
不知不觉间,那辈子挺直脊梁,从未弯过腰的顾剑,竟主动屈身跪倒在地。
他小心翼翼地将耳朵凑近少女唇边,仿佛想把那微弱的声音,一丝一缕都刻进骨血里。
“哥……好痛……哥……你在哪里……”
顾清染的呓语再次响起,清晰得像带着温度,直直钻进顾剑耳畔。
一旁的鸦夜静静望着,只见顾剑喉结滚动,轻轻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哥……我……在……”
这短短几字,从素来杀伐果决的他口中吐出,竟比剑锋割裂皮肉还要涩。
他嘴角牵起一抹自责的弧度,那痛楚,与十六年前痛失妹妹时如出一辙。
随即,他掌心腾起温润真气,缓缓渡入少女流血的伤口。
不过一息,那道剑伤便已愈合如初,顾清染微蹙的柳眉渐渐舒展,苍白的唇瓣也再无半分声息,重新沉入安稳的昏睡。
做完这一切,顾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缓缓抱起顾清染,一步一步走向被钉在地上的鸦夜。
最后双手颤抖着,将少女的身影递到鸦夜怀中。
“走吧。”
他声音发哑,字字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我顾剑从来就没有妹妹,生来一人,死亦一人,走吧,若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必取你性命。”
鸦夜望着他,同为护着顾清染的人,他隐约能懂那份被道与情撕扯的痛。
可立场终究殊途,顾剑早已选择与整个禁忌世界为敌,而他们,恰是他要斩尽的禁忌。
“谢谢。”
鸦夜轻声道了句,再无半分迟疑,抱着顾清染转身离开,身影很快隐入沉沉黑暗。
眼睁睁看着两人彻底消失,顾剑心底那柄剑,似在冥冥之中黯淡了几分,锋芒也敛去些许。
可即便如此,他周身翻涌的气息依旧恐怖得惊人,滚滚威压如怒涛拍岸,震得整座禁忌之地都在簌簌颤抖。
“我现在火气很大。”
他抬眸望向禁忌深处,声音比荒芜的夜还要冷,“你刚刚,很让我生气。”
躲在黑暗尽头的古尊望着那宛若杀神降世的身影,自然明白这话是冲自己而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它此刻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鸦夜那小子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