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柘转学的事在整个高中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桉城一中那个万年落灰长草稳如死水的贴吧也因此热闹起来。

——主要是恰逢月考结束，同学们有两天的喘息时间，给八卦的滋长提供了十分充足的外部条件。

1l：【呜呜呜呜,为什么,我们桉中的门面,就这么走了啊呜呜呜呜呜呜。】

2l：【帅哥无。爷青结。心死如灰。勿cue。闭关飞升。】

3l：【楼上倒也不必,堂堂大桉中的门面又不只他一个,高三的纪检部部长，虽然狗，但是只漂亮的狗子。高二还有两个大美女,古典明艳各有千秋，其中一个日常霸着年级榜一，高一也新来了个清纯小妹妹……何处无美人？ps：何况美人都不是你的。】

5l：【big胆,你居然敢说纪检部部长狗,小心他扣你分。八卦一句，那个清纯小妹妹不是有男朋友？当时还被全校通报批评来着？】

6l：【男方不就是孙明哲？高考没考好，去a城的复读学校复读了,现在还在不在一起都说不准呢。】

9l：【别歪楼,今天的主人公是简柘。他为什么要转走啊，只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他有京城户口？】

14l：【小道消息，他还是要回来考试的。】

16l：【那他爸妈折腾个什么？闲的？】

17l：【容我大胆地猜测一句……不是说，简和顾,是一对？是不是被发现了,棒打鸳鸯？】

18l：【要是因为这个，我觉得不大可能。就一年了，换个地方能不能适不适应不说,听说过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吗？】

19l：【我怎么听说是简柘家里出事了他要去避避风头？】

20l：【笑死，搞得好像简柘家是混黑的一样，大可不必，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了解一下。】

24l：【也许是被顾姐甩了伤心失意远走他乡呢？】

25l：【楼上的一个个一天到晚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的是些什么，就不能从实际考虑一下……京城一中教育资源全国max，桉中虽然有名，但说实话还是比不上的好吗，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

30l：【但我觉得，不管怎么说，顾应该知道吧？你瞅她那淡定的样子。】

32l：【所以，我嗑的cpbe没be？】

33l：【许舟行也不说，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毕竟简柘长得这么好看现在漂亮的男孩子也很危险啊。】

……

贴吧里众人讨论得激情澎湃热火朝天，连带着在校园中都有人眉来眼去地八卦了。

毕竟在学习压力越来越重、娱乐活动大部分被禁止、平日生活又一成不变的学校里，讨论八卦是唯一不会被抓而解压的方式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期期艾艾地走到顾兰溪的前面，坐在她前桌的位置上，扭过身正面对着她：“兰兰姐，你知道，简柘他为什么转走吗？”

周围的人几乎都竖起了耳朵，若有若无的视线朝这边望过来。

真是个勇士！

他们一边在心中想着，一边诚实地将身子往这边倾。

彼时顾兰溪正低头看书，听见他的问题，抬起头，将一缕脸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没说话，眉头没有蹙起，连目光都是柔和平宁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却默名让人感觉压力很大。

那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有些嗫嚅地打补丁：“这不是他突然转走，大家都有些担心他吗，毕竟都是同学，就、就是想、想问一下。”

“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他最后撑不住，投降似的飞快加了一句。

诶。

周边的同学在心中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但触及顾兰溪的目光，又默默的转移开，往回缩了缩因想听八卦不自觉前倾的身子。

别看他们，又不是他们问的！他们是无辜的！

顾兰溪收回目光，礼貌地看着眼前的同学：“对不起，我不知道。”

“怎么可……”那同学下意识地开口，对上顾兰溪没有笑意的眉眼，又弱弱的消了音，怂怂地道，“那、那好吧，打扰你了，你好好学习。”

“谢谢，你也是。”

顾兰溪点点头，又埋首进书中，一副沉浸学习不问世事的模样。

那个同学有些尴尬地坐了一会儿，灰溜溜地离开了。

人们始终是健忘的，这个没有应答的八卦就将是学习长河中的一点水花，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总有新鲜的事出来，将以往的痕迹覆盖。随着时间的流逝，提起简柘的人越来越少，他渐渐地被大家遗忘。

本来嘛，他就是个冷漠的性子，不爱说话，又没多少朋友，留给大家的印象也不过是浅浅薄薄又遥远的一层。

几轮考试下来，再提起他的人就几乎没有了。

2011年，6月8日，下午16：45。

桉城一中作为高考点，除了高二的所有年级，都放了高考假，为高考生腾考场。因此，校园里格外安静。

高二也从原来的教室里搬出来，挪到最边上的那栋实验楼，暂时当做教室。

刚修好的实验楼还没来的及安空调，连电扇都没有装，教室里又闷又热，几乎每一个同学地座位上，都摆着一个嗡嗡运动的小电风扇。

大家都穿着短袖，一边拿着作业本扇风，一边抹着汗写题。

教室里有一种不正常的安静，又隐隐约约涌动着心浮气躁的氛围。偶尔有人抬头，看看挂在黑板上的钟，然后和边上的同学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高考结束的铃声响起，不知为什么，教室里更加安静了。

大家抬头，相互看看，鸦雀无声。

“他们高考完了。”坐在顾兰溪边上的李玥喃喃地说了一句，像是一个信号，引起了教室里一片的问问，“完了，我们就是高三了。”

顾兰溪把吸管扎进塑料盖中，皱着眉盯着它，啜了一口。

简柘每个月初都会给她网购一箱牛奶，井督促她拍照打卡。

“明天这个时候，就是我们了。”前桌回过头，说道。

顾兰溪将口中的牛奶艰难地咽下去，补充道：“何止呢，明年的红气球，也归我们继承了。”

每逢高考，学校就在操场上、校门口摆上好多红色的氢气球，下面拉着空飘竖幅，上面写着祝金榜题名一类的加油词。年年都是那几个，被戏称为“桉中高考的传承”。

李玥打了个寒颤：“别这样，真的好可怕，怎么就突然间这么近了？”

谭佳妮要哭不哭地苦着脸：“你们个a大b大既定人这里说什么，呜呜呜我才害怕呢，我干了什么就到高三了？是不是再一瞬间，我就要高考了？我p都不会，怎么办啊。”

“别急啊，又不是明天就叫你去高考，还有一年呢。”

顾兰溪安慰着她。

“可拉到吧。”谭佳妮像一朵脱了水的蔫哒哒的小花，忧郁地趴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年有个球球用，我都准备了十七年了至今还是个鬼样子，难道剩下一年我就能顿悟飞升吗？”

李玥看不过去，凶巴巴地说：“少这样否定自己，还阿巴阿巴地传播负能量。一年怎么了？你一天提高一分，一年可以提高365分，加上你现在的六百分……你就是高考状元了好吗？”

顾兰溪乐了：“可不是嘛，满分750，你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三个人都笑了。

简柘暑假也没有回来，两人之间的日常交流还是只限于线上。

顾兰溪常跟周欣说，感觉自己像是在网恋。

再次开学的时候已经他们正式进入高三，没过多久，教室前面就挂上了倒计时的专用电子表。

红色的字在黑色的表面上分外明显：

距高考还剩278天15小时58秒。

57秒、56秒、55秒……

明明才刚进入高三，四舍五入还有一年，被这么一挂，那紧张的气氛顿时就上来了。

她晚上回去的时候，就和简柘吐槽了这件事。

顾兰溪：绝了，这个表震惊到我了，这就是网上说的高三的气氛吗？

因为双方有点时间差，她发完了就放下手机准备洗澡的，没想到这次那头却回得很快。

简柘：……

难得遇见个双方都在线的日子，顾兰溪刚离开沙发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柘柘你在居然在线啊。

对面发来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

顾兰溪：柘柘你又偷我表情包！

简柘：……

他又发来一个小黄豆对手指认错的表情。

顾兰溪大方地说：

没事，心都让你偷走了，附赠个表情包不是个事。

柘柘，看我多大方。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看见上方的备注在“对方正在输入中……”不断跳横。

纠结了一会儿，简柘发来一个猫猫捂脸的表情。

又像是意识到什么，飞快撤回。

简柘：嗯。

想了想，又发来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顾兰溪乐了，虽然周欣总说她土油土油的，但没办法，单纯的柘柘辨别不出来，还挺吃这一套。

于是她又发了一句：柘柘，你这次语文考了多少？

还没等到他的回复，反倒是周欣的消息率先蹦出来。

周欣：兰兰，我和许舟行分手了。

顾兰溪：？？？

顾兰溪：！！！

她下意识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过了一会才接起来。

“兰兰。”周欣的声音还算平静。

顾兰溪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试探着问：“为什么，你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她说完才猛然意识到，这一段时间，周欣晚上都是和她一起回家的，她还一直以为是避嫌怕被发现。

“他妈妈看了他的手机，发现了。”她说，“然后和他聊了好久，他也被说服了，觉得现在谈恋爱太浪费时间了，耽误学习。”

顾兰溪：“……”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心中又有点不得劲。

人类本来就是偏心的，她下意识就在心中对许舟行骂骂咧咧。

那他答应的时候怎么没觉着耽误学习？

我呸。

“然后你知道的，我学习成绩不太好，连理重都没进去，以后考一个最末尾的重本顶天了，但他最少都可以考985的……他还嫌我总是玩手机不好好学习，但其实我有好好学习的呀，我最近都不带手机去学校了，也没有熬夜看小说了。”

“他想冲a大b大，然后觉得现在谈恋爱太麻烦了，情绪总是为我波动，不能专注学习。他说他还喜欢我，能不能先分手，高考后再在一起。”

槽多无口。

顾兰溪简直无话可说：“你答应了？”

周欣轻声道：“我答应了前半部分。”

“我知道他的理由很正当，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确实是学习。像网上那句话怎么说的，我能理解，但是我不接受。”

“凭什么呢？不是我想的多，但他现在可以因为这个理由放弃我，以后难道不会因为其他更有道理的理由放弃我？父母不同意，要考研，要出国……哪一个不是理由？而且我就算好好学习也很难考进他的学校。现在可以因为学习的压力分开，难道以后不会因为异地的压力分开？那我不得一直心惊胆战患得患失？我才不要。”

“你和简柘多好啊，理重班也不是没有其他谈恋爱还保持着好成绩的，前几届也不是没有情侣一起考上心仪的大学的。怎么的，人家就能克服压力找到平衡，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弃？”

她说着，情绪有些激动。

顾兰溪有些呐呐：“那，那我，我们不就要他了，你还好吗？”

周欣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没事。”

“但还是有些难过。”

“嗐，谈恋爱真麻烦。果然，智者不入爱海是对的，我该炖只大鹅。”

“哈、、啊？”

顾兰溪一下子没接上她的脑回路。

那边的周欣吸了吸鼻子，语气坚定地说：“兰兰，放假了陪我吃铁锅炖大鹅。”

“好好好。”

顾兰溪捧着电话连连点头。

双方沉默了一下。

周欣又说：“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像你和简柘这样的太少了。”

“说句文艺又矫情的，我和他的成绩不够好，不能无视这些条条框框；但和他的成绩也不够差，不能不在意这些条条框框，又没有很好的心态和自制力，也是必然的。”

“还是难过。”

“兰兰啊，虽然我总骂简柘，但他真的对你很好，也有责任感。你和他一定要好好的啊。我真的想亲眼目睹，从校服到婚纱，不总是他们编出来骗人的。”

顾兰溪放下手机，心中还有失落的恍惚。

然后就看见简柘因为她久久不回叮叮咚咚地弹了大半页的消息。

简柘：103

简柘：？

简柘：是我考太低你失望了吗？

简柘：这次考试我有点没发挥好，我这两个月好好学习。

简柘：……

简柘：顾兰兰？

简柘：我以后每天多做一张卷子，下次一定会考好的qaq。

简柘：你别不理我。

简柘：垂头丧气.jpg

简柘抿着唇看着手机，心情沉重而烦躁。

他看着桌子上原本正在做的习题册的红叉叉，有些焦灼地抓了抓头发。

缓了缓，他将手机放在一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笔准备写。

但眼中的神情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心中像是有酸涩的泡泡，被吹得膨胀。

身边的手机颤了颤，简柘的目光瞬间挪过去

顾兰溪：没有没有，是刚刚周欣给我打电话了，我一时没看手机。

扯了扯嘴角，他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些许，但还是有些不安，重新拿起手机。

简柘：我从今天开始每天多做一套试卷。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会好好学习的。

顾兰溪趴在沙发上揉着长胖了许多的橘猫，看着他发过来的话，双腿翘了翘。

顾兰溪：我知道的，柘柘最棒啦。

下一条信息简柘沉默了好一会儿，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变了又变。

那如果，我语文总是考不好，你会因此不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