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柘坐到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的时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客厅很大很空,收拾得干净整齐,很像每次他家钟点工整理过后的房间,整洁明净,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
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兰花的香气,很像是顾兰溪身上的味道。
简柘看着养在窗台上叶子翠绿茂盛、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的兰花,脸上突然涨红。
顾兰溪拿着两盒纯牛奶从厨房中慢腾腾地坐过来,手一扬将其中一盒抛到简柘怀里。
“柘柘,喝点。”
简柘手忙脚乱地接过,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太晚了,我还是回去吧。”
顾兰溪悠悠哉哉地等着他走到门口,将手中的吸管扎入纸盒中,吸了一口,才缓缓道:“你走,你能打开门算我输。”
简柘刚好在此时按下了门把手,往外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他无奈地转身,目光落在顾兰溪身上。
顾兰溪猛啜了一口牛奶,低声道:“我还能让进了盘丝洞的唐僧跑了?”
她的声音很低,但这偌大的空间分外安静,简柘隐隐听见了一些。
他耳根有些发烫,冷声道:“顾兰溪。”
也许是在自己的地盘,顾兰溪有些放飞自我,闻言只是懒懒地冲他抬了一下眉。
“不要随便邀请男生回家。”
“还是晚上。”
“一个人。”
简柘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安全。”
顾兰溪不乐意了:“我是随便邀请吗?踏进这间屋子的雄性生物你是第二个。”
见他的目光移来,她补充道:“第一个是我大伯。”
简柘指尖一颤,敏锐地意识到她没有提及她的父亲。
还没继续深想,就听见顾兰溪的声音:
“还是说,其实是柘柘不安好心?”
简柘额角一抽,严肃了声音:“没有。”
顾兰溪又咕嘟了一口牛奶:“那你都快贴门上了,是不是心虚啊?”
简柘:“……”
他向客厅走了几步,贴着沙发坐了下来,浑身绷得直直的,像是刚出土的清朝僵尸。
“你爸爸在家?”
在这样的气氛里,顾兰溪突然开口道。
“没有。”
简柘下意识回答。
简父要去a城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大概要三四天,今天早上飞的机票。
顾兰溪像是不经意地问:“那你家狗怎么办?遛狗喂食什么的?你白天又不能回去。”
“钟点工。”
顾兰溪把喝完的牛奶盒扔到垃圾桶,像是若有所思:“这也是个方法,等那只小猫好了之后我可以接回来,白天就让钟点工喂食什么的。”
“所以——”顾兰溪手指敲了敲抱枕,“你不回去好像也没什么?”
简柘猛地把头扭过来,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
“怎、怎么了?”顾兰溪被他突然地动作一惊,随即掰着手指给他算,“现在快十一点了,你洗个澡洗个头怎么也要十五分钟吧?出来就接近十一点二十了,回去要花半个小时吧,四舍五入到家十二点了。”
顾兰溪有意识往大了模糊时间,粗粗一听,还真像那么回事。
“刚走回家你也不能马上就入睡吧,二十分钟总要吧?明天早上来接我,怎么也要六点半起床吧?你看看你这一晚上还睡个什么?再说回去叮叮当当的要是把你家狗吵醒了,万一它闹腾,不仅你睡不好,还扰民。”
简柘:“……不。”
他坚定的就像被家长耳提面命一定要在门禁之前赶回去的乖乖女。
顾兰溪很耐心地坑蒙拐骗,不,跟他讲道理:“我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隔壁有客房,你睡,你要实在是不放心,晚上我们双双锁门不就好了。我一个瘸了条腿的小姑娘,难不成还能大半夜翻窗来玷污你清白?做人要懂灵活变通。”
“就是很普通的借宿一晚不必这样如临大敌,我们是朋友对不对,对彼此都没有坏心,不过是行个方便。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当在民宿住了一晚不就好了,房费两百,给吧。”
简柘很认真地想了想,对着顾兰溪真诚的双眼,低头在手机上给她发了个两百的红包。
看着红包被接收,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放松了肩膀。
说得口干舌燥的顾兰溪满意地看着被自己绕进去的简柘。
他抬头,目光极其认真地看向顾兰溪:“以后不能随便带男生回家。”
终于把小古板忽悠到手的顾兰溪心情极好,嗯嗯啊啊地敷衍:“好的好的,不带,就带你一个人。”
简柘抿了抿唇,看着顾兰溪一点也不重视的脸,想说什么。
门外传来门铃被按响的声音。
“应该是给你买的衣服到了。”
顾兰溪坐起来,从口袋中摸出钥匙,从里面的锁孔插/进去,将之前打的反锁一一转开。
提着一大包东西走入客厅,看到简柘皱起的眉头。
她将装的满满的塑料袋推到他的怀中:“又怎么了小古板?”
简柘没在意她的称呼:“晚上一个人在家点外卖的时候,最好让外卖员把东西放到楼下,不要……”
“好啦好啦,这不是看你也在嘛。”顾兰溪不耐烦地把他往浴室里推去,“左边冷水右边热水,台子上的沐浴露洗发液都可以用,柜子里有新毛巾你自己拿。”
简柘顺着她推的方向走,一边回头叮嘱:“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要注意安全。”
顾兰溪潦草地应:“嗯嗯嗯我知道了。”
她碰的一声将浴室门合上。
简柘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厨房亮着的黄色灯光。
顾兰溪坐在餐桌前,笑盈盈地冲他挥手,秾丽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
他一愣。
这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下意识走了过去。
一眼就看见了摆在餐桌上、正袅袅地冒着热气的一碗两碟。
碗中是很简单的清汤面,上面卧了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边上摆了两片青翠的生菜叶,零星的葱花飘在清汤上,像是一把翡翠末。
一个碟子里装着酸豆角和剁辣椒,泾渭分明得摆在两边,色彩明丽倒也好看。另一个装着小小圆圆的肉饼,整齐地摆开,表皮焦脆,还淋上了一层浓稠的酱汁,晶莹地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
浓浓的肉香和面香充斥着整个厨房。
顾兰溪托着下巴看着他:“快吃啊,再不吃面都要糊了。”
简柘拉开椅子坐下:“你吃了吗?”
顾兰溪耸耸肩:“我不饿,快尝尝,小顾民宿为您提供的特别宵夜。”
她把筷子塞到简柘手里,催促道。
简柘低头吃了一口面。
面条煮得恰到好处,又因为放了一会儿,吸足了鲜香的汤汁,又带了点煎蛋的香气,嚼了两下,便化为一股热流,滑过喉管到达腹中。
他抬起头,目光里带了氤氲的笑意,难得开玩笑道:“老板娘手艺好。”
因为刚洗了澡,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和平常想比多了几分不羁的气质。鸦羽似的睫毛上有一层淡淡的水汽,像是山间云岚散开,送白雾中漫步而出的仙人,很温和地一笑,能引起漫山花开一般。
顾兰溪:“……”
作孽啊,美得像是妖精一样。
她白瓷一般的脸迅速窜红,有些慌乱地站起来:“吃完了把碗洗了啊,你睡那个门开着的房间,我去洗澡去。”
简柘有些疑惑地看着一瘸一拐但速度极快的顾兰溪,眉头皱起,微微起身:“小心脚,我扶你?”
顾兰溪头也不回,语气有些急促:“好的差不多了,不用。”
“那好吧。”
简柘看着她走进洗手间,才重新拿起筷子。
简柘躺在柔软得像是云堆一样的床上,因为用了顾兰溪的沐浴露,浑身上下被一层从未有过的浅浅兰花香包裹着,很好闻的味道,一点也不恼人。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盯着空调机上的一点绿光,难得有些失眠。
想着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便是顾兰溪,他有些燥热,将身上的薄被子掀了掀。
他以为自己可能要失眠一会儿,没想到闭上眼不久,意识便慢慢沉入黑暗。
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最后的感觉,就是那缕淡淡的兰花香。
顾兰溪身上的味道。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像是所有的器官都好好休息了一遍。
但简柘却是被冰凉的触感惊醒的。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简柘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了冰凉滑腻的触感,猛地睁开眼睛。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识一下子清醒,心中又是绝望又是羞臊。面色胀得通红,像是弹簧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
好在这几天正值秋老虎肆虐,即使是夜晚温度也挺高,他的衣服又薄,昨晚洗的,现在也已经干透了。
简柘红着脸到厕所里换衣服,还顺便把床单被子一起拆了下来。